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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今年已經十七,按理來說早該出門子的。只是賈赦對此事並不上心,這幾年家中又大事小事不斷,朝中也是風雲暗涌。這些個臣子夾在新皇與太上皇之間,朝不保夕,個個自危,哪還有心思談及兒女婚嫁。卻是這兩年和平些,才有許多人家上門提及此事。
第二日她便攜了單子,徑直帶著柳意往迎春住的院子去了。卻將房中原本的丫頭們全都打發走,只留下明渠一個心腹,母女倆推心置腹的說些話。
張氏也不與她打那機鋒,只含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就是母親再捨不得,該出這家門的也要出這家門。」說罷不由得嘆了一聲,直把迎春說的羞慚慚的,一張臉如春花般紅透了。
她低頭捏了許久衣角,心中卻也清楚張氏的來意了,只含羞帶怯道:「此事只聽母親做主,女兒哪裡說的上話。」
張氏搖頭,不贊同道:「這嫁人,對女兒家來說就如同再一次投胎。可是頂頂要緊之事。我卻不能完全與你拿主意,因著到時嫁過去過日子的便是你自己,之後這人生,卻是要你用自己那大把的時間來度過的。所以這個選擇,母親還是得來問問你的意思。」
因而將那單子與她看了,又一一給她指點哪家少爺有功名知上進,哪一家的只是為了貼上賈家而趨炎附勢。最後點到張世忠時,手指便頓了頓,笑道:「不是母親自誇,只是世忠你也是見過的,性子好,人也好。你又是我養大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竟看好他。」
迎春因回憶起幼時那個會與她帶吃食的小公子,一時不由得臉都漲紅了,乖巧地低下頭去。只是那紅霞從耳廓處往脖頸里燒了一大片,看的張氏又笑又嘆,便知道她這是肯了。
她之後又去說與了賈赦,賈赦對此並不怎麼在意,只隨口道:「你看著辦就好。」想想又皺眉道,「我前幾日卻見了一個公子,是孫家的,名紹祖。今年三十,還擔著官職,我看也很好。」
張氏卻從不曾聽聞此事,聞言大驚:「老爺已經答應他了?」
賈赦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口中漫不經心答道:「那倒不曾,還未曾問過老太太的意見,因此未曾下定,只是口上說了說而已。」
張氏聞聽,這才勉強放下那顆被嚇得瘋狂跳動起來的心。她一直是知道賈赦不靠譜的,卻也沒成想對方竟然私自便打定了主意,若是因此耽誤了迎春一生,那可如何得了?
因此這日回去,愈想心中愈是不安。賈赦在外來往的人她都是知道的,基本都是些放蕩的公子哥兒,時不時便在外面眠花宿柳的,哪裡堪配的了她花朵兒一樣的女兒。況且賈赦對迎春並不怎麼疼愛,若是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哪有不把親事提到自己面前,反而去與不管後宅事的賈赦說的理?因而左思右想,乾脆吩咐了柳意,讓她暗中派人去仔細查探一番。
賈琅卻於此時來了張氏屋裡,見狀不由得問道:「太太,這是在做什麼?」
張氏嘆道:「你父親想將迎丫頭許給一個叫孫紹祖的,你這些日子跟著北靜王世子,可有聽說過什麼消息?」
她再細看看賈琅,心中一驚,忙將他拉過來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臉都白了?」
「母親!」賈琅的臉色的確是不好看,他匆忙地拉住張氏的衣襟,連連問道,「父親答應他了?」
孫紹祖。
這個名字賈琅簡直不能再熟了,那個將賈迎春這樣一個千金小姐活脫脫磋磨死的惡中山狼,他怎能坐視自己的姐姐嫁與這樣一個人!那樣的悲劇,賈琅決不允許其發生在迎春身上!
張氏蹙眉搖頭:「還未完全定下來,怎麼,這個人可是有什麼不妥?」
不妥的地方大了去了!只是賈琅卻不能明說此人日後會折磨迎春,只得吞吞吐吐道:「在京城中風評著實不好,年紀又大了。而且聽聞,他最是個花心貪財的,這京城中公子們都不喜與他往來。」
張氏聞言,眉頭愈發鎖起來了。便將此事記於心內,只等打探消息的下人來報。
三日後果有消息傳來,張氏聽完後差點沒氣個倒栽,連聲命人道,若是孫紹祖再上門,便將那不知廉恥的傢伙打出去!
原來,這孫紹祖最是個放蕩的公子哥兒性子。光在京城中的紅顏知己便有數個,更莫說納進房裡的了。家中也不算富裕,不過是靠父輩留下的一些財產撐著。最令人憤怒的,是他之前已有了一位未婚妻,只是因後來戀上了一個花魁發誓要娶其為妻,又怕不好退婚,便編排了許多骯髒事與那家小姐。那家雖小有資產,不過是商賈人家,聞聽謠言之後竟是無可奈何。小姐因此自縊而死,孫紹祖卻風風光光納了花魁,不過三五日也棄置腦後了。
這樣的人竟然也敢上門提親,張氏只覺得賈家的門楣都被踩髒了,又令人去打水沖洗門前那塊地。
她之後轉念一想,又覺著不對。既如此,這親事於賈赦而言並無絲毫好處,老爺究竟是為何會應允?因此又將大老爺身邊日日跟著出門的小廝叫來,厲聲敲打一番,這才從對方口中聽到了真相。
這賈赦,竟是將自家的女兒賣與了那個人渣!
賈赦素日愛賭,又喜歡那些古玩文物。只是內庫被張氏牢牢的掌控著,不允許他幾萬兩幾萬兩的往外花,大老爺深覺手頭太緊。偏偏那幾日看中了幾把古扇,真真是拼了命也想到手。無奈賣家開價一萬八,手頭卻只有一萬三千兩,這孫紹祖便挺身而出,為其墊付了五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