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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裡知曉,水溶這邊一轉頭,馬不停蹄就衝著賈府的後牆去了: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又能奈我何?
第79章 78.12.24
賈璉絲毫也不知情, 還以為自己成功將那匹妄想登堂入室的狼攔住了, 一時心中頗為欣悅, 連忙公務時都多了幾分洋洋自得。看的牛婉心中詫異,這日不禁笑道:「二爺這是怎麼了,這幾日這麼高興?」
賈璉不好與她說是水溶的緣故, 只含糊道:「不過是些外面的事罷了。」
一時又想起來,問她道:「老太太這幾日把史妹妹接了來,史家就無人說些什麼?」
「哪裡有人說什麼,」說到此話,牛婉也登即蹙了眉, 輕嘆道, 「老太太這是打定了主意, 要和二房那邊兒打擂台呢。」
「這是何話!」賈璉登時一愣,「史妹妹也是有親事在身的, 不是之前已經定下了衛家的公子——」
「話雖如此說, 」牛婉輕聲道, 「只是寶玉畢竟只是個五品小官之子, 自己又無一點上進之心,日日只在姐妹堆中作耍。前幾年還鬧騰出襲人那出事,只怕這京城中稍微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不願把女兒嫁過來呢。那些個願意的,又是趨炎附勢、毫無家底根基的,老太太哪裡肯?」
說起來,哪個比得了史家一門雙侯,風光更與別家不同。這幾日她冷眼看著,賈母將湘雲安排在了黛玉原先住的地方,離寶玉那裡近的很,竟連一點男女大防也無,看著著實不太妥當。
「你原該勸的才是,」賈璉跌足嘆道,「衛若蘭是個好的,人才模樣都是一等一,哪裡是寶玉比得了的?若是連累了史妹妹,或者教她的夫家得知了,可如何是好?」
「何曾沒勸過?」牛婉聞言也不由得苦笑,「只是老太太心下拿定了主意,哪裡聽得進人勸。雖則寶玉如今美醜也分不出來,也不如之前那般喜歡親近女孩兒,卻與史妹妹脾氣有些相投,天天一處玩去。我這心裡,竟是一點辦法也沒了。」
夫妻倆正說著,忽見奶母抱進了賈莛來,忙將其接過來抱於懷中。賈莛生的粉雕玉琢,小胳膊都如蓮藕般粉嘟嘟圓鼓鼓,如今正學著走路,哪裡肯乖乖待在人懷裡?因而使勁兒蹬著兩條小腿,拼命想要下地。
賈璉看了自家的胖兒子,心中也是不勝歡喜。忙將他放到地上,看著他趔趔趄趄走幾步,正扭過頭來欲向父母炫耀之時,一個不經心,便在那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把小孩兒整個人都嚇得懵了,怔怔地看著父母,癟癟嘴泫然欲泣。
賈璉笑的不行,直到牛婉嗔怪瞪了他一眼,這才把地上眼淚汪汪的糰子抱了起來,安安穩穩又放進了懷裡。
這一年的春日,賈府中仍是一派春光明媚的好景致。行於花陰之下,坐聽鶯啼雀鳴,倒也是人生中一大樂事。
只是落在寶玉眼中,卻不免多了些落花流去的悲惋之嘆。想當年八九十分之時,與姐妹們同立在花枝下作詩,林伴薛隨,是何等的風流快活!卻如今,再分不出紅顏白骨,只得望著這滿園的美景孤寂凋零,也再等不來詠嘆之人。
這般想著,不由得又生了些痴意,在那草叢上灑了幾點淚。
「二哥哥,你做什麼呢?」
身後傳來一個明媚的聲音,說話的少女好奇地湊過頭來看,「二哥哥,你要與我鬥草不?」
寶玉回身,對上那副形容可怖的面孔,登時失了興致。他蹲在那花蔭下,形容只是痴痴的,對著一堆被風吹落的落花又泣又嘆,看的湘雲一頭霧水。
「一直蹲在這裡做什麼,寶哥哥,不如我們去看看寶姐姐如何了?聽說她前幾日又有些發病,不知這幾日可大安了沒。」
「你且自己去吧,」寶玉蔫蔫道,「我並不想去看寶姐姐。」
湘雲心內頗有些不喜,只是看著寶玉著實是沒精神,只好自己玩去了。在沒人的地方,卻免不了心中抑鬱不樂之意,因而在沒人的地方,便對著翠縷道:「當日老祖宗非接了我來,可我看著,這滿院子的人,竟是沒有一個歡迎我的。」
說著,禁不住眼眶便酸了酸。想及自己無父無母,如今雖住在那侯府中,卻如同一個外人,心中哪裡好受。原本在賈府有姐妹相伴,還覺得快活些。可如今,便連在賈府,也再快活不起來了。
翠縷更與別個丫鬟不同,本就是從賈府跟著湘雲的,與湘雲的主僕情分也比別個要深很多。聞聽便細細勸解道:「寶二爺只是因為自己生了病,所以沒什麼興致罷了。小姐可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猶豫了下,翠縷又緩緩道:「說起來,小姐也該與茗二爺更親近些才好,畢竟,茗二爺是您親生的弟弟,這論起來,可比這府里的人親近多了。將來在您的事上,也是他說得上話,這府里畢竟都是隔了好遠的親戚,哪裡比自家兄弟更令人放心呢。」
話未說完,便見湘雲一下子撂下臉子來,冷聲道:「感情你是來給你家二爺當說客的不成?」
說罷,頭也不回便離開了,倒教本推心置腹為她著想的翠縷好一陣嘆息,心頭無奈的很。
她卻不知,湘雲雖面上看來是那般的寬宏大量,萬事皆不放在心上;實則因為父母早逝,性子也如黛玉般敏感,旁人的一點不屑都看在眼中。只是為著討人喜歡,少不得把那些個小心翼翼收起來,做出副渾然不在意的天然模樣,常常笑嘻嘻引人玩笑。這皆是因著她是孤女,人前人後種種心酸難言之處,自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