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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是走近,就愈是覺著心跳莫名的雜亂無章,他立在那人面前,仰頭望著那人如玉的容顏,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了半晌,方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仿佛有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頭頂,緊接著那人溫聲答道:「還能為了什麼?阿柒,自然是為了你。」
「正經點!」賈琅嗔怪地掃了他一眼,又看看周圍,見無人注意這才放下心來。他微微蹙著眉,道,「莫要隨便開玩笑了,若是讓旁人聽見了,又不知生出多少事來。」
水溶不說話,表情卻莫名的有些委屈。他徑直用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盯著賈琅,小模樣實在是可憐的很,一瞬間便從剛剛那個撩人技能滿點的神仙變為了惹人生憐的小朋友。
賈琅最受不了的也是他這樣的表情,見了忍不住輕嘆了一聲,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既然來了,我們就先進去說話吧。」他默默將自己原本打算去見恩師的計劃取消了,將這隻超大的人形寵物一路牽回了自己的院子裡。水溶一路被他扯著,看上去乖巧的不得了,簡直像是被牽著遛彎的小二。
賈琅院子中伺候的丫鬟們都是見慣了水溶的,也沒人覺得有甚麼不對的地方,花紅把那上好的、沏了三四遍方出味的楓露茶端了兩碗上來,便又默默地退了下去。
賈琅低頭啜飲了一口芳香四溢的茶水,卻總覺著對面那人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不由得抬頭無奈道:「這又是要做什麼?」
水溶抿嘴:「阿柒,你姐姐的事,你並未告訴我。」
言語中,顯然有些不滿之意。
「為何要告訴你?」這話反而讓賈琅詫異起來,疑惑地盯著對方,「無需你出手,他們也是可以幫我解決此事的。」
眾神仙驕傲挺胸。
水溶沉默地看著他,那樣的目光讓賈琅驀然覺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事。可是究竟做錯了些什麼?他滿心茫然,又很是無辜的回望過去。
水溶手中反覆摩挲著一個小巧的凍石蕉葉杯,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探身湊了過來。向自己傾過來的身子帶著微微溫熱的氣息,讓賈琅不自覺便向後面仰了仰,結果一個沒穩住,險些一頭栽了下去。
一條手臂驀地將他攔腰抱住,從那空中接了回來。水溶將人重新穩穩地放置在了紫檀木鼓式坐墩上,頗有些無奈地點點他的眉心,像是嘆息般在他耳畔輕聲道:「阿柒,其實你可以再依賴我一些的。」
賈琅愣愣的,可耳朵處早已完全燒紅了。他低著頭,小聲道:「這不是,不需要請你這座大神出馬嘛。」
水溶的手指輕輕替他順著髮絲,低聲道:「哪怕不需要,我也總希望,阿柒在遇到什麼困難時,第一個想起的人便是我。」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仙,是將我當作你真真正正的依靠。
這話讓少年有些不滿了,仰著頭蹙眉看他,嚴肅正經道:「我是男人。」
不是那種只能依靠著旁人活下來的菟絲花!
「我知道,」水溶親昵地低下身來,與他額頭碰額頭。四目相對,呼吸交纏,「可是我總想著,可以替你將這一切風雨都擔下來,讓你順順遂遂一生無憂。」
水溶覺著,他已經越來越無法控制這個念頭了。
想要將這個人牢牢地鎖在自己房裡,想讓他能看到的能觸及的,從頭至尾都只有他一個人。想要將他好好地圈養起來,一生都平安喜樂,無需耗費一點心神。
他們微熱的氣息緊緊交纏在一處,似乎只要一抬頭,賈琅便能碰觸到那兩瓣朱色的薄唇。他不由自主微微紅著臉,心中卻是堅定的。
「我知曉你的意思,但是,這世上的許多事,倘若不是我自己來完成的,又有什麼意義呢?」他盯著水溶的眸子,一字一頓道,「我不是你的寵物。」
這句話讓水溶的心頭一顫,再仔細地去看他的少年時,才恍然發覺,這個一直在他懷抱中長大的孩子,已然有了真正可支撐門戶的男子漢的氣魄。
他的手頓了頓,隨即緩緩笑道:「阿柒,你果真是成長了許多。」
成長到,他幾乎已經無法再等待下去,迫不及待想將這個人吞吃入腹了。
他的眸色微微暗沉下來,隨即刻意壓低了聲音,帶了點引誘的意味:「阿柒,過兩天,可願與我一同再去那溫泉莊子?」
水溶這廂不懷好意的誘拐寶貝兒子,張氏卻是一點都不知道的。她正為著迎春的親事操心不已,又與賈璉和牛婉商議了半日,最終還是看著張世忠好。那孫紹祖,卻是萬萬嫁不得的。
「莫說是嫁不得了,」張氏咬牙道,「我已經讓人去之前退婚的那家問個清楚了,若是屬實,定要將這人送到大理寺不可!」
賈璉卻連連搖頭:「母親,此事實在難辦。因著那小姐已經身亡,況且又非孫紹祖直接迫害而死,竟是被流言蜚語逼死的。那孫紹祖若是死活不認,我們卻也沒有辦法啊。」可若是暗地裡下手,豈不是無法還那小姐一個清名?
這邊正沒個主意,卻忽然聽人前來報,說那孫紹祖居然自己上了官府認罪去了。眾人心中皆頗為詫異,賈璉更是蹙眉道;「此人莫不是腦子有病?」這個的可能性都比忽然悔過自新大啊!
他哪裡知道,那姣姣自從黃泉回到人間後,便處處糾纏於孫紹祖。孫紹祖每每一躺下,便看見那帷帳上映出一張慘白的鬼臉,女子披著烏黑的長髮向他緩緩飄來,拿雙手死死掐著他的脖子。日日夜夜如此,就算是神仙也受不住,莫說是孫紹祖一屆凡人了,不過幾日便神情憔悴,眼眶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