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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空中滯留了許久,直到天色微暗,織女織出的彩雲充盈了整個天空,這才回到了地面上,一直落到了那溫泉莊子的旁邊。
上次來時已是深秋,入目皆是淒清景色,秋意瑟瑟牽動心腸。如今卻正值春夏之交,柳綻新碧桃吐艷芳,一路走去皆是奇花異草,或如翠帶飄搖,或如蟠龍臥屈,或鮮紅若丹砂,或花小如金桂,味香氣馥,絕非凡花之可比。比起賈府的富麗堂皇愈發顯得清雅出塵。
賈琅一路走一路讚嘆,沿著那奇香四溢的羊腸小徑慢慢走去了騏驪軒。此地他小時候卻也是常來的,每逢秋冬之際,必來此泡一泡溫泉,也是那凜冽冬日裡莫大的享受。只是略長大些後,家中事情不斷,竟不得閒兒來了。
雖是許久未來,然方一踏上那青石階,賈琅的心內便憶起了道路,轉過一道壽山石嵌人物雕祥雲浮紋十二扇圍屏,便進了裡間兒,往那榆木開光羅漢床上坐了。
隨著他進來的水溶不禁笑道:「你倒是熟門熟路,這麼久了,難為你還記著。」
「那是!」賈琅仰頭,頗為自豪,「我的記憶力可是頂尖的!」
想我前世時,也是背了幾千本書在腹中的人才呢!
若是旁人如此說,在其他人看來,恐怕會顯得狂妄自大;然而賈琅本就生得好,一張小臉粉嫩嫩,仰著小腦袋的模樣看在水溶眼裡,卻是讓人又憐又愛,不由得上前,在那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摸了一把。
他的手方才觸到那柔滑的髮絲,賈琅便像是受了什麼莫大的驚嚇似的,一個勁兒地往後縮,整個人都從床沿處移到了床里。
「這是怎麼了?」水溶伸出的手頓了頓。
「沒什麼,沒什麼。」
賈琅乾笑了兩聲,他如何能說出口,自上次二人靠的如此近之後,自己每當被這個人碰觸到時,總會無法控制那不聽使喚一路往上狂飆的心跳呢?
好不容易才冷靜了些,裝作若無其事的來面對這個人,偏偏這人還非要來招惹自己......他的眼神遊離不定,裝作專注打量著這房中的裝飾,可在看到那牆上懸掛著的一幅畫時,不由自主便怔了怔。
他驀地站起身來,定定地看了那畫許久,方轉過頭來問道:「此畫,似乎幾年前並不在此處?」
水溶頷首,道:「正是今年剛掛上去的。」
那畫其實也無甚奇異之處,畫的不過是一幅山水圖。濃墨暈染開的山嶙峋巍峨,幾株蒼翠的柏樹點綴其中,更有隱隱可見的一簇修竹。林中有飛鳥振翅的影子,真真是幅好畫,卻不是什麼稀奇的。
然而不知怎麼,賈琅卻看住了,且愈看愈覺得似曾相識。
他在腦子仔細追憶了一番,發覺自己從未去過如此地方。前世時身體弱,出外旅遊基本上是妄想,那醫院都要 成他另一個家了;而如今,十幾年都在這繁華紛擾的京城中,也該從未見過此山林之景才是。
可是緣何,總覺得眼熟至如此?
賈琅在那副畫前站了許久,兀自出神。他身後的水溶卻是再也坐不住了,上前牽住少年的手:「一直站在這裡作甚?來這裡既然是去泡溫泉的,還不快去。」
賈琅木呆呆的任由他牽著,等腦中反應過來這人在說什麼時,一張小臉登時漲紅了。
泡......泡溫泉......
他的確是打算來泡溫泉沒有錯,可是,並沒有打算和這人一起泡啊!
水溶卻不給他絲毫逃脫的機會,徑直屏蔽了那群看熱鬧看的嗷嗷叫的神仙,將下人早早兒就預備好的衣物放到了床邊。俱是素雅的雪青色,卻又繡了隱隱的銀色流紋,精緻的不得了。
賈琅看著那人閃閃發亮的眼神,不自覺又往後退了一步,直到後背抵上牆壁退無可退。那人卻笑著湊上前,道:「阿柒,怎麼還不換掉衣物?」
他這一言一出,賈琅登時又將自己的衣襟拉的緊了些,一副遇到登徒子的良家婦女架勢。只是那紅暈已經從耳畔一路蔓延上來,襯的他整張臉粉嫩嫩,一眼望去竟有了讓人無法移開眼去的容光。水溶專注地看著他的眼,望著他睫毛每一次輕盈的顫動,鼻翼的輕張,以及不自覺便移開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這些東西本來沒什麼可看,可是水溶卻像是著了魔一般,沉醉在他每一個微小的動作中不能自拔,看的幾乎要深陷下去。
他的眼神實在太過熾熱,賈琅在下一秒便炸毛了:「你一直盯著我作甚?我也已經是大人了,要換衣服,難道不該自己一個屋子?」
他說的氣呼呼,水溶卻只是勾了勾艷紅的薄唇。一雙墨色的眸子專注地看著他,似乎連聲音中都浸滿了深深淺淺的蠱惑。
「阿柒,」他輕聲道,「你莫不是,怕了?」
賈小受成功地炸毛了:「我怕了?我男子漢大丈夫,哪裡會怕什麼!」他氣呼呼地挺起胸膛,「不就是換個衣服嘛,公共浴室又不是沒去過——」
他纖白的手指停留在那藕荷色的衣扣處,將那扣子一顆顆解開了,露出了裡面穿著的一身潔白的裡衣。小半截鎖骨也在那衣領處露了出來,微微凹陷下去,形成了一個頗為誘人的弧度。
水溶的眸子眨也不眨,在那露出來的一小塊白皙瑩潤的皮膚上流連了許久,久到讓賈琅都覺著那塊皮膚像是被灼燒了般火辣辣,不由得忙披了床上準備好的外袍,將那乍泄的春光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