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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余怒未消,更不想輕易放過胡宗南,於是命令道:“馬給南陽發報,命令胡宗南返回鄂北三關防地。告訴他軍命在,不許遲誤!”
徐參謀長知道李宗仁正在氣頭,並未馬開口。
少許片刻,參謀長徐祖貽見李宗仁平靜了一些,方進言道:“德公,胡宗南狐假虎威,既敢抗命西撤,令他回防怕也只是一廂情願。再說日軍第3師團已折道南下,直撲三關,胡宗南部即使從命,恐怕時間不許。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平漢線以北的孫、李兩兵團,必須抓緊時間擺脫敵人,免遭合圍之險。”
徐祖貽顯然他的長官冷靜一些,關鍵時刻向李宗仁陳明了當前要害,盡了自已參謀長的職責。
李宗仁推開窗戶,讓涼風吹拂著發燙的面孔,良久沒說一句話。身後的徐祖貽知道,李宗仁內心的苦痛和憂慮,卻也一時無語。
一串無力的長嘆終於從李宗仁口發出,痛心疾首道:“一敗再敗,敗在誰呢?我真為那些埋骨他鄉的官兵痛心。唉!一盤散沙的國,因為那些個敗家子兒壞了大事。”
嘆氣之後,李宗仁轉過身,命令道:“徐參謀長,你馬通知孫、李各部,視情況擺脫敵人,向鄂北撤退。另外通知三關守軍,一定要死守陣地,是戰至最後一人也不許撤。當為武漢爭取最後的時間吧。”
說完,李宗仁一把擼下軍帽,狠狠地摔在桌子,咬著牙恨恨地咒道:“胡宗南這狗東西,我一定要向軍委會告他!”
李宗仁說到做到,當下便向軍委會投書,狀告胡宗南不聽命令,擅自西撤,致5戰區主力大軍陷入被動。
李宗仁的報告這樣寫道:
10月12日信陽失守。原先,司令部已電令胡宗南自信陽南撤,據守桐柏平靜關,以掩護鄂東大軍向西撤退。然胡氏不聽命令,竟將其全軍團7個師向西移動,退保南陽,以致平漢路正面門戶大開。
胡宗南部為‘嫡系’部隊,在此戰局緊要關頭,竟敢不遵命令,實在不成體統。……
然而摺紙告狀石沉大海,再無音訊。李宗仁對胡宗南完全是束手無策。
其實,早在淞滬會戰後,胡宗南調到蚌埠的,委員長將胡宗南部交給第五戰區時,已經埋下了隱患。
這批‘嫡系’央軍至蚌埠後,從不想李宗仁報告。同時他們彼此之間為爭取潰退的士兵,竟至互相動武,鬧得烏煙瘴氣。
徐州失守後,長官部駐紮鄂東,軍令部更有明令撥胡宗南部隸屬第五戰區,但胡宗南從不向李宗仁報告敵我兩方情況。
信陽危急時,竟又擅自撤往南陽。此事如非‘嫡系’將官所為,必被重懲無疑。可最後軍委會竟不了了之。
胡宗南自恃天之驕子,目無軍法。但蔣介石卻沒有諸葛亮揮淚斬馬謖的決心和遠見,李宗仁想扳倒他,有談何容易。
軍長犯錯,總要有人出來被黑鍋的,這幾乎成了國軍的傳統。前有蘭封會戰的桂永清,龍慕韓背了黑鍋,結果被斃了;有馬當要塞的李蘊珩,結果薛蔚英背了黑鍋,被斃了。
胡宗南也得找個人背背黑鍋,才能發揚國軍背黑鍋的傳統。倒霉的當然是雜牌軍。非蔣“嫡系”的雜牌軍將領總是這麼倒霉。
在羅山浴血苦戰多日的124師師長曾元少將成了胡宗南的替罪羔羊,險些屈軍法的刀下之鬼。
124師羅山之戰是有功的。但戰事後期,胡宗南不僅撤走了羅山一帶主力部隊,甚至連支援作戰的炮兵也一併撤向信陽。
124師苦戰幾日,無一兵一卒增援。相反,軍團主力的撤走,使日軍迂迴到羅山以西。如不及時撤退,124師也許將成為武漢會戰唯一一個被全殲的師。
後來的軍事法庭,胡宗南把信陽、羅山失守之責時,矛頭會指向曾元頭。
身為川軍將領,曾元師長知道蔣委員長的假牙縫裡隨時都能擠出一個“殺”字。至那時,他是做了冤鬼也說不清。他幾乎是帶著哭腔一再解釋全師的撤退實屬無奈,但蔣委員長是抓住羅山不放。曾師長几乎都絕望了。
若不是老司孫震出面說話,並再三擔保曾元,請蔣委員長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這樣,曾元才以記大過兩次保存了性命。
從此,22集團軍的川軍將領恨透了胡宗南。對蔣委員長歧視地方軍的做法也極度痛憤。表面雖沒人敢說,可他們心裡都悶出了滿肚子怒火。
委員長如此包庇嫡系、包庇黃埔將領其後患是深遠的。如此一來,地方軍寒心了,為之後的抗戰乃至解放戰爭買了很重的隱患。
多撐幾天倒成了罪過?川軍不服!趕赴武漢會戰的地方軍,團以的軍官也不服!那些非嫡系的雜牌部隊紛紛為川軍打抱不平。與此同時,他們更為自己哪一天可能突然飛來的橫禍而擔憂。
抗戰一年,國民黨軍兵敗如山倒,蔣委員長也屢次三番大喊嚴明軍法,整餳軍紀。但為申明軍法而槍決一些臨陣畏縮的將領時,幾乎總有一幕特的場面,令國民黨神聖的軍法慘遭褻讀,黯然失色。
抗戰被處決的國民黨軍最高級別將領韓復榘臨戰退縮,失地千里,不斃不足以平民憤。但在華北不戰而逃,日退百里,獲得“長腿將軍”罵名的劉峙,為何卻逍遙法外,為何仍居軍職高位?桂永清、黃杰之輩亦是如此,軍法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