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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陸橫也不多說什麼,將鐵門關上,滅了燭火,轉身就走出了裡屋。
陸橫在道上頗有俠名,若非如此,當日在果林中,胡客也不會放過他的性命。胡客摸了摸後背,確定捲軸還縛在背上,便快步跟上了陸橫。胡客並不信任陸橫,但他出了鐵門,便如蛟龍出了淺灘,縱入了大海,陸橫即便有什麼陰謀詭計,他也絲毫不放在眼裡。
此時已是深夜,四下里燈火全無,寂靜無聲。
胡客沒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一整天,那迷煙的效果果然厲害。
陸橫在前引路,在內院裡左轉右折,很快來到了當鋪的後門。
“你走吧,”陸橫拉開後門,“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為什麼?”胡客邁過門檻,回過頭來看著陸橫。
“我陸橫從不欠人恩情,你放我一回,我便救你一次。”陸橫抓住把手,準備將後門關上了,“下次再見面時,你我便是敵人。”
在關上後門之前,陸橫決定再告訴胡客一件事。
“天層已經發布了競殺令,此次兵門的‘奪鬼’之爭,最後一關將以你為目標。你只要在國內一現身,競殺便正式開始。你此去必定多事,好自為之。”說完這句話,陸橫雙手一合,後門在輕微的吱呀聲中關上了。
送走胡客後,陸橫悄無聲息地走過內院和內堂,向當鋪的正門走去。
在正門的右側,牆根處一動不動地斜躺著一人,正是那原本掌管鐵門鑰匙的青者。
白天裡,當那人準備打開鐵門時,陸橫加以阻攔,並提議先關胡客三天五日,待胡客有氣無力之時,再取胡客的性命。陸橫此舉,意在救胡客的性命,如果當時打開了鐵門,吸入迷煙的胡客,恐怕難以對抗這幾個青者。等到入夜後,輪到陸橫和掌管鐵門鑰匙的青者把守當鋪的後門和正門時,陸橫偷偷地溜到正門,襲擊了掌管鑰匙的青者,將其打暈,摸走鑰匙,到裡屋放走了胡客。現在他返回正門,是打算將鑰匙放回那青者的衣袋中。這樣一來,他偷偷放走胡客的事,便神不知鬼不覺了,等到三五日後打開鐵門,胡客早已經不知去向。
陸橫俯下身,拿鑰匙的右手伸向昏迷在地的青者。
他的手伸出一半,卻忽然僵在了空中。
他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尖,嗅到了一股血腥氣。
這股血腥氣來自身前。
陸橫的手原本伸向那青者的衣袋,卻順勢一轉,落在那青者的咽喉處。
觸手的地方,濕漉又黏稠。那青者的咽喉上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尚有餘溫,是剛剛死去不久。
在這萬籟俱寂的黑夜裡,陸橫的後背忽然一陣發寒。
陸橫站起身來,將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吹出了尖厲的哨聲。
當鋪內院裡,好幾間房同時亮起了光。先是三個青者衝出了房間,接著是掌柜和三個夥計,最後是陸橫趕回到了內院。
“‘蠍子’死了!”陸橫喘著粗氣說。他所說的“蠍子”,正是那掌管鐵門鑰匙的青者。
“還有兩個人呢?”陸橫看著眾人,忽然發現少了兩個青者。
未到場的兩個青者,所住房間位於內院的西側。陸橫當即朝西側飛奔而去。另外三個青者緊隨其後。掌柜和三個夥計猶豫了一下,不僅沒有追上去,反而躲回了房間裡。掌柜關上房門,推來桌子擋住,然後從衣櫃裡翻找出一把鐵劍,透過門縫注視著外面的動靜。三個夥計或拿凳子,或拿硯台,或拿花瓶,又驚又怕地躲在掌柜的身後。
陸橫趕到時,兩個青者的房間均房門大敞,其中一間房裡傳出了輕微的動靜。陸橫雙手一提,摘下腰間的吳鉤,朝傳出動靜的房間奔去。
還未沖入房門,漆黑的門內忽然掠出一陣疾風,一柄短刀迎面飛來!
陸橫正全速前沖,險些撞在刀尖上,好在他反應夠快,斜著一個滾身,堪堪避過了短刀。
但緊隨在他身後的一個青者卻沒這麼走運,被短刀不偏不倚地刺入胸口,透入了心臟。
清脆的嘩啦聲響起,那短刀的尾部連著一條鎖鏈,鎖鏈一帶,短刀便從青者的胸口拔出,飛回了房內。一道黑影自房門內快步走出,提著鎖鏈的右手斜向一擺,短刀在空中兜了一個旋,再一次擊向陸橫。
兩把吳鉤一合,陸橫將全身的力氣用到了吳鉤上,試圖擋下這迅疾無比的一擊!
然而這一擊實在太過霸道,加之短刀質地精純,兩把吳鉤抵受不住,頓時折成數段,連帶著震傷了陸橫的雙手。
旁邊傳來“嘭”的一聲,直到此時,方才胸口中刀的青者,才撲倒在了地上。
另外兩個青者分持宿鐵刀和銅口短刃,一左一右,朝那黑影夾攻而去。
黑影右臂再一擺,鎖鏈刀凌空劈回,在空中飄忽不定地一轉,兩個青者頓時身首異處,腳底下兀自前沖數步,方才撲倒於地。
眨眼之間,除陸橫外的三個青者,均在一招內便丟了性命。自認為闖蕩江湖多年也算見多識廣的陸橫,在這一刻竟然有一種心膽俱裂的感覺。他從未這般恐懼,那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恐懼,即便是年少時孤身一人在荒莽的練殺山中,也未曾如此。
面對如此厲害的對手,陸橫自知今夜難逃一死。在死之前,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你到底是誰?”這是他臨死前最想弄清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