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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客不禁想起了姻嬋曾說過的話:“擅於用毒之人,最忌憚毒藥反噬,所以解藥向來不會離身。”姻嬋是刺客道毒門的青者,她關於毒的言論,自然放之四海而皆準。
胡客用袖口裹住手掌,從牆壁上拔下了一支弩箭,檢查了箭身和箭鏃,沒有發現異樣。他掃了一眼牆壁上的其他弩箭,然後走回薛娘子的身前,將她背上的皮革箭囊扯了下來,裡面還裝有四支弩箭。他一眼就看中了那支多了一道尾羽的箭。他抽出這支弩箭的時候,薛娘子的臉色明顯有了變化。
胡客捏住那道多出的尾羽,用力一扯,尾羽便被拔掉,箭杆尾部多了一個孔洞。他傾斜箭身,有黑色的粉末從孔洞中流出,灑落在地。胡客看著薛娘子,薛娘子已然面如死灰。
薛娘子搖了搖頭,說道:“以你的本事,就算在刺客道上,也是一等一的人物。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替這姓孫的朝廷逆犯賣命?”她說著斜睨了孫文一眼。
孫文沒有因薛娘子的話而發怒,反而看了胡客一眼。今日在碼頭上,他初次見胡客時,以為胡客是杜心五新招攬的保鏢,卻沒想到胡客的本事,竟然還遠在杜心五之上。
胡客將手中弩箭交給了王潤生,沒有再說什麼,返身走出了房間。
弩箭的箭身中空,裡面藏著的黑色粉末,正是解藥。杜心五、宋教仁和黃興都未受致命傷,敷了解藥,痛苦很快減輕,相繼清醒過來。另一個革命黨人傷在咽喉,已斃命多時。
杜心五常年練武,體質最好,用了解藥後甦醒得最快。他醒過來後,最惦記的自然是孫文的安危,急忙詢問照看自己的宮崎滔天。
“孫先生在旁邊房間裡休息。”
“胡客呢?”他又問。
宮崎滔天手指頭頂:“在樓頂上。”
“扶我起來,我要上去見他。”
“你有傷,先躺下,我上去替你叫他下來。”宮崎滔天正打算起身,卻被杜心五一把拉住。
“扶我上去。”杜心五盯著宮崎滔天,執意地道。
東京這座城市正在走過盛夏,晚風裹挾著海水的濕氣,潤得肌膚層層透涼。站在空曠的樓頂上,望著這座城市輝煌的夜景,胡客的心中卻靜如止水。
身後,杜心五在宮崎滔天的攙扶下,緩緩走近。來到胡客的身邊後,宮崎滔天便離開了,留下杜心五和胡客兩個人在樓頂上。
這是兩人第二次在此見面了。
上一次,杜心五向胡客講述了十六年前他得到天道代碼的往事,這一次,該輪到他講出這條代碼的內容了。
“我怕我今天萬一活不了,給不了你代碼,所以提前就備好了。”杜心五從衣袋裡取出一張幾天前就寫好的字條,遞到胡客的面前。
胡客接了過來。樓頂上沒有光,無法看清字條上的字,所以他直接把字條揣入懷裡,直接問杜心五:“上面寫了什麼?”
“六個字。”唯恐胡客聽不清似的,杜心五一字一頓地說道,“專,諸,者,荊,軻,者。”
“專諸者荊軻者?”胡客用疑惑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當年我從竹筒里取出的白布上,就寫著這六個字。”杜心五說道,“我弄不懂這六個字的意思,所以十六年來,始終忘它不掉。或許我不是刺客道的人,所以解不開,你應該一聽就明白了吧?”
其實不然,和杜心五一樣,胡客也全然不明白。胡客只知道,刺客道上有“拜竹禮”,須行“六伏躬”,其中五伏躬敬的是先秦時期的五大刺客,專諸和荊軻均在五大刺客之列。只是這條天道代碼是“專諸者荊軻者”,字面意思是說“專諸這個人荊軻這個人”,著實令人費解。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字?”胡客追問。
“這些日子以來,你為孫先生出生入死,我這條命,也是你救回來的。”杜心五言辭朗朗,“我杜某人好歹也算是江湖中人,我既然答應告訴你代碼,又豈敢隱瞞你分毫?”
“好,我信你。”胡客說道,“該做的我都已做完,明天我就回國。”
留下這句話,胡客再不多言,轉身便下了樓。
孫文之志
回到自己的房間,胡客掩上房門,坐在了桌前。
他展開字條,凝視著“專諸者荊軻者”六個字。
胡客調動所能聯想到的一切,希望能找到這六個字背後隱藏的意思。不過無論他怎麼看,這六個字始終不像是刺客道的代碼。
但杜心五沒有理由騙他,也不敢騙他。
左思右想了許久,胡客終於將字條放下了。“如果這真是一條代碼,看來還須找到對應的腳文才行。”胡客只好將字條收了起來。他躺在床上,開始整理頭緒,思考回國後尋找姻嬋的事。
他躺下後不久,敲門聲忽然響起,杜心五又一次來見他了。
“你明天一定要走嗎?”見到胡客後,杜心五問道。
“還有什麼事?”胡客反問。
“是孫先生讓我來問你的,”杜心五解釋道,“孫先生希望你能留下來,加入我們,一起干一番大事業。”
“你回吧。”胡客的回答簡單而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