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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控制住司機、迫使電車停下來後,聶承賢一步步地走向尾排。在距離三四步的地方,他站住了。他的目光從胡客的身上掃過,然後往右下側移動,落在了孫文的身上。
“孫先生,起來吧。”這是他當著孫文等人的面,第一次開口說話。
孫文慢慢地站了起來,扶了扶帽檐,問道:“是三德讓你這麼做的嗎?”
“孫先生不用多問,請跟我走吧。”聶承賢的這句話還算客氣。他轉過身,徑直朝車門走去。他似乎覺得,孫文一定會跟上來。可是當走過半節車廂後,他卻發現身後沒有響起跟來的腳步聲。他停下腳步,轉回身來,只見胡客橫伸著左手,攔住了孫文。
“非得要動手嗎?”聶承賢瞄了一眼站在孫文左右的胡、杜二人。當他發現胡客和杜心五對自己的話無動於衷時,他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了。他大手一揮,身後五個人從他身邊搶過,朝孫文走去。
胡客腳步一跨,整個人站到了過道的中央,擋在了孫文的身前。
這架勢一擺出,那就是必須動手不可了。
五個人都掏出了匕首,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露出了輕蔑的冷笑。
然而他的這抹冷笑剛爬上面部,便立刻僵住了。後面五個人,包括聶承賢在內,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他便歪斜著倒在了座椅上,胸口插著那柄原本握在他手中的匕首。
車廂里的乘客見死了人,嚇得都拉開車窗翻逃而出。片刻間,電車上便徹底走空,連司機也推開車門,逃到了路邊,遠遠地觀望。街道上人流匯集,全都看著電車內的情況。
聶承賢的臉色變得有些僵硬。胡客動手的瞬息,快得如同閃電,連他都沒有看清楚。只是這一招的起落,他便深知,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保鏢”,是個不折不扣的硬茬。
他當即掏出一個黑色的物事,湊到了嘴邊。
一聲綿長如塤響的嗚鳴,從那物事裡發了出來,向四面八方飄蕩開去。
“御捕門!”杜心五心裡一驚。他當年為了尋找白錦瑟,在御捕門京師總領衙門附近徘徊了數月,曾多次聽到這種嗚鳴聲。如今十六年過去了,他仍然清晰地記得,這是御捕門獨有的傳遞信號的方法。
這聲綿延悠長的嗚鳴,也證實了胡客的猜想。從第一眼見到聶承賢起,胡客便覺得此人不類常人,是以一路上都在觀察聶承賢的一舉一動。在小街口聽到那陣從黑暗深處傳來的腳步聲時,胡客第一次猜想會不會是御捕門的捕者。方才他在電車上回望,見到這幫人在追出偏街後,以一種嚴謹有序的方式四散開去。這一幕似曾相識。胡客與御捕門打過多次交道,他見識過御捕門的捕者是怎麼四散行動的。直到此時嗚鳴聲響起,他才終於斷定,這幫人正是潛伏東京長達一個多月的御捕門捕者。
杜心五最初懇求胡客做的,正是對付御捕門的捕者。現在正主終於出現了,胡客當然希望畢其功於一役。電車上空間狹窄,人多了反而受限,所以是很適合以寡敵眾的地方。胡客在猜想這幫人的捕者身份時,就自然而然地選擇了最佳的動手場所——行駛在街道中央的電車。他故意給了聶承賢傳遞信號的時間,以方便他將其他捕者引來,一次性地解決所有問題。
在嗚鳴聲響起的同時,胡客也出手了。他一如既往地選擇了主動出擊。
眼前的四個捕者,沒有參與數月前千里追捕胡客的行動,在胡客大鬧紫禁城之前,他們已經接受索克魯的指令,踏上了遠赴東京的路途。所以四個捕者從始至終沒有和胡客照過面。這是他們和胡客的第一次交手,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當初在紫禁城的西華門,數十個捕者圍追堵截,外加副總捕頭白孜墨親自坐鎮,也沒能攔住胡客,這區區四個捕者,就更加不是對手了。
在四個捕者相繼倒下後,聶承賢不得不親自上陣。他取出了一對鐵甲鉤,將鐵環套在了雙手手腕上,掌心緊緊地握住了護手。他的雙手用力一分,左劃右割,對準胡客的左胸和右肋,分而擊之。
鐵甲鉤是日本江戶時代湧現出來的、由忍者和一些特殊浪人所持有的稀有兵器,一旦套在手上,三條鉤爪便從指縫間伸出,隨手而動,可攻可守,操作難度大,但使用起來威力很強。
聶承賢長期居於日本,客居他鄉移風易俗,漸漸接受並使用起了一些日本本土的兵器。這對鐵甲鉤,是他尋日本匠人量身打造的。憑藉這對鐵甲鉤,他替洪門辦了不少棘手的任務,因此闖出了不小的名堂,晉升為洪門在東京的“老馬”。
聶承賢出手不凡,鐵甲鉤所到之處,伴隨著刺耳的刮擦聲,座椅和車壁上留下了三道又三道的刮痕,只是一直沒能傷到胡客。十幾個回合後,攻守開始轉換,胡客逐漸顯現出了無可匹敵的氣勢。聶承賢被迫死守,一步步後退,一直退到車門處。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響起,聶承賢左手鐵甲鉤的三根鉤爪,從根部被一齊削斷。他急忙舉起右手鐵甲鉤抵擋胡客的下一波攻擊。胡客不會放過任何的破綻,反覆攻擊聶承賢的左側。很快,聶承賢招架不住,左手和左肩接連負傷,從車門滾落,跌倒在了街道上。
此時,其他捕者已相繼循聲趕到。胡客擔心這些捕者會翻窗而入,所以沒有對聶承賢趕盡殺絕,快步退回電車車尾,守護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