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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戶宅院的主人,就是刺客道的王者。”屠夫說道,“我看見了他右手背上的黑疤。”屠夫說完這話,不禁看了看自己渾身的傷。當時王者拿過黑臉管家手中的兵刃,一出手,便連傷了屠夫的左手、右臂和頸側,若非屠夫腳底夠快,恐怕已經將性命丟在了田家宅院。
正因為潛入田家宅院被王者發現,也因為渾身多處受傷,屠夫才不敢出現在雲岫寺。在御捕門和刺客道大決戰的時候,他卻偷偷躲在濟世堂里治傷。後來胡客背著白錦瑟趕到濟世堂,屠夫便急忙躲藏起來,等到胡客離去後,他便對白錦瑟下了殺手。白錦瑟曾在瀛台伏擊過他,用鎖鏈刀傷了他,此時遇到白錦瑟重傷後昏迷不醒,屠夫當然不會錯過這等天賜良機。這一幕被濟世堂的夥計看到,屠夫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濟世堂的人全都殺了。
“那姻嬋呢?”胡客問道。
“你是南家後人,豈能和刺客道的女人糾纏不清?”屠夫說道,“我本想替你把她給殺了,但她有幾分能耐,布下毒陣阻攔我。我有傷在身,倒讓她給逃了。”
胡客毫不客氣地道:“她若有所損傷,你也沒命活!”
屠夫道:“區區一個毒門的女人,對你而言就這麼重要?”
“你再敢為難她,就算你是十二死士,我也照樣殺你!”胡客留下這句令人膽寒的話,轉身便走。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引你出來?”屠夫叫道。
胡客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等著屠夫後面的話。
“以前胡啟立說王者如何如何厲害,我始終不信,但昨晚交手,我徹底信了。王者人如其名,果然是穩如泰山,動若驚雷。”屠夫說道,“你一個人是殺不了他的,除非你我聯手,或許能有一絲勝算。”
屠夫向來心高氣傲,內心深處始終不服胡客,甚至一直視胡客為對手。現在連他都服了軟,主動引胡客出來見面,並且提出和胡客聯手對付王者,足見王者的身手是何等的厲害。
但胡客卻不管這些。
若不是突然得知屠夫是南家十二死士之一,胡客原本是打算取他性命的。
“我豈會和你聯手?”胡客冷笑數聲,留下這句話,大步向楓樹林外走去。
屠夫沒有再叫住胡客。他站在原地,望著胡客走遠,保持著靜默。
直到胡客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楓樹林深處時,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才緩緩地爬上了屠夫的嘴角。
王者
再回到德清縣城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胡客在濟世堂附近尋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姻嬋留下的任何記號,他又在濟世堂外守候,姻嬋也始終沒有出現,他再回到兩人住的客棧,坐在客房裡,一邊擦拭問天,一邊靜心地等待,但姻嬋仍然沒有現身。
直到夜色深沉,明月高懸,問天已經紅得發亮,胡客才離開了凳子,站起身來。
姻嬋還是沒有回來。
胡客不知道姻嬋去了哪裡,但他不會一直在客房裡等下去。
因為他還有事情要做。
胡客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又洗淨了臉和手,然後將問天小心翼翼地藏入了袖口。他在客房的桌子上留下了一頁紙,紙上寫明了他要去哪裡、將要做什麼。今天晚上,他很可能有去無回,他寫下自己的去向,是留給姻嬋看的。他推開房門,走出客棧,穿過城門,向沉睡在夜幕深處的雲岫村行去。
胡客知道自己此行是要做什麼,但他絲毫不覺得恐懼,也不覺得緊張,反而心靜如水。
恢弘氣派的田家宅院,正靜靜地躺在清冷的月光下。
和白天的關門閉戶不同,大半夜裡,田家宅院竟然宅門大敞,像早料到有人要來似的。從宅門望進去,宅院內不見任何火光,也不見任何人影。
這一幕與胡客趕到巡撫大院時的情況頗為相似。他在宅門外站立了片刻,以判斷宅院內有無危險。
最終,他邁開腳步,走入了宅門。
胡客沒有去別處,而是直奔北側的家祠。
一路之上,連續穿過幾道月洞門,走過幾條迴廊,胡客始終沒有遇到一個人。偌大的田家宅院裡,倒像是真的空無一人。
在楓樹林中與屠夫的會面,讓胡客得知田家宅院的主人就是刺客道的王者,所以天層也必定如刺客捲軸所記載的那樣,藏在雲岫村里。白天裡衙役們入田家宅院搜查時,天層的人極有可能就躲在家祠的寢殿中。胡客本打算看住田家宅院的四周,但因為濟世堂突發血案,不僅他趕回了縣城,董班頭等三十個快班衙役也在第一時間趕回了縣城。雲岫村里沒有留人監視,天層的人很可能已趁此機會悄悄離去,這才有了眼下整個田家宅院空無一人的情況。以天層的隱秘性,胡客再想將其尋到,希望甚是渺茫。這讓胡客不禁暗暗擔心。
胡客趕到寢殿時,寢殿門上的大銅鎖呈打開的狀態,門也開有一絲縫隙。
胡客在外佇立了頃刻,未聽到裡面傳出任何聲響,連人的氣息聲也沒有。胡客伸手推門,兩扇門從中對開,帶著“吱呀”清響,滑入了黑暗。
寢殿的房頂有四片明瓦,四縷月光透射而入,使得整個寢殿裡並非完全漆黑。
胡客環眼一望,寢殿內空空蕩蕩,別說人了,連東西也沒幾件。寢殿乃是供奉祖先神位的地方,但此時殿內的長桌上沒有擺放任何祭品,長桌後面的木架上同樣空無一物。祖先的神位都已帶走,如此看來,田家的人的確已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