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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普塞利人幫助加圖排除了不少困難。無論任何地理環境,他們總是盡心盡力地搜尋蠍子。當然許多人難免被蠍子的毒鉗蜇了,不過在經驗豐富的普塞利人的治療下———用刀片切入傷口,用嘴把毒液全部吸出,大家康復得很快,只有屈指可數的人需要乘坐毛驢療傷。只有一名矮小而瘦弱的普塞利婦女遭到了不幸:毒蠍叮了她以後她未能抵抗過去,她的死亡過程想起來都令人心酸。
遭遇到的艱難和困境越多,加圖就越要以樂觀的面目示人。有一天實在無法忍受勞頓之苦的塞克斯圖斯也想逃走了,這對加圖來說不啻於當頭一棒。不過他把自己心中的傷痛隱藏了起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造訪每一個百人團,在談天與大笑之間告訴他們:他們真的很勇敢,是他今生見過的最棒的士兵。這樣,那些士兵才能鼓起勇氣,樂呵呵地假裝自己在度一次別開生面的長假旅行。就這樣孜孜不倦地行進。依舊是每天十里。
第二部分第65節:第二章(19)
第65節:第二章(19)
水袋很快就變輕了;在進入這段貧瘠的無水區之後的兩天,加圖就下達了節水令,要求士兵們的飲水必須定時定量分發,甚至對動物飲水也施加了嚴格的限制。假設某些時候,牛或者牡犢在路上實在扛不過去了,加圖就會下令非戰鬥人員立即將它們就地屠殺,成為幾百人的晚飯。而那些驢子,簡直與加圖一樣永不知疲倦,只是一味地走啊走;它們背上越來越輕的水袋實在幫了它們大忙了。可是,乾渴是令人生畏的。處於乾渴狀態的士兵們耳邊整日迴響的都是牛犢們哀哀的叫聲,山羊也咩咩地哀號著,而毛驢們的叫聲更是撕心裂肺。依舊每天十里。
有時候,遠方的雨雲令他們心中升起陣陣希望,有時候也感覺潮濕的雲層黑沉沉地壓下來了,離地面越來越近;甚至有一兩次,他們覺得天邊上傾盆大雨近在咫尺,可惜這些甘霖從來沒有眷顧這一萬名乾渴的人。
對加圖而言,這種荒野的孤獨和荒涼是與他所信仰的斯多葛教義不謀而合的;他的靈魂開始從身上伸展出來擁抱和悅納這片自己妄圖穿越的荒野。他情願自己能永遠漂浮在這樣的痛苦海洋中,因為他覺得這種痛苦是那樣純潔而美麗。
每天正午,當太陽將附近的風景照得明晃晃的時候,在迷濛之中,他有時會產生幻覺:仿佛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哥哥卡厄庇阿正緩步向他走來,哥哥卡厄庇阿金紅的頭髮活像一輪光暈,他那堅毅的輪廓在加圖看來是一盞指路明燈。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了瑪爾基亞的幻象,有些時候,加圖還看到其他膚色稍深的婦女;他也深知,其中一個未曾謀面的婦女一定是自己的母親———雖然她在產下自己兩個月後就去世了———他沒有機會記住她的相貌。在幻境中塞爾維利亞變成了一位女神。利維亞?德魯薩。媽媽,媽媽。
他的最後一次幻象出現在從卡拉克斯出發後的第四十天,那天盧基烏斯?格拉提狄烏斯告訴加圖說:所有的水袋都見底了。加圖在幻覺中見到的依舊是卡厄庇阿,可是與往常不同的是,這一次這個親愛的人兒仿佛觸手可及。
“不要絕望,我的小兄弟,這裡有水。”
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幻象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緊接著從萬名喉嚨渴得冒煙的士兵嘴裡發出雷鳴般的吼聲:水!
在短短一個下午的行程中,周圍的景致變換了許多。天上不時傳來陣陣轟隆隆的雷聲。水!一條並不寬闊的溪流在路旁奔涌而過,溪流旁筆直的河壁上長著稚嫩的植物。這時加圖才想起他們從阿爾西諾出發已經八十天了,天氣已經從秋初進入冬季了,這個時節正是雨季的開始。天上隆隆作響的風暴終於轉變成甘霖滋潤著大地,它們在那些地勢較低的地方匯聚成溪流奔騰入海,溪流中汩汩作響的水無比清冽甘甜。現在加圖隨軍帶著的牲畜已經不滿五十頭了,山羊也只剩下百來只。卡厄庇阿傳遞給他的信息應驗了。
所有的士兵和牲畜急不可待地奔向小溪邊,足足占了將近五里的河岸;所有的生命都在暢飲著上天的恩賜。接著,加圖鄭重警告大家:所有的人和動物都不許在河裡或附近一帶大小便。加圖決定讓一萬名士兵在小溪旁小憩四天,利用這四天時間除了可以好好在海里游泳、捕魚外,還可以睡上一頓好覺養足精神。最關鍵的是大家可以利用這四天把蓄水袋都灌滿水。他自己也可以在這段時間探訪一下看看周圍有沒有居民和糧食。
“我們已經過了法扎尼亞了。”當他們在海里沐浴後四腳伸開,舒坦地躺在沙灘上時,加圖對塞克斯圖斯說。
“我們現在曬得跟黑人差不多。瞄著在無垠的沙灘上來來回回的人群,塞克斯圖斯不由自主地想道。即便是白皙如加圖者,也曬得完全變了樣。我想,我自己看起來一準像個敘利亞人。“我們馬上要進入什麼地方?”他問加圖道。
“特利坡里塔那。”加圖答道。
為什麼他看起來如此的憂傷?可能他自己也講不清為什麼水就在我們即將被渴死的這一天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吧?那我們的糧食快吃完了嗎?或許正是由於他向神祗們禱告祈雨才使得飲水如期而至罷?與加圖在一起,任何奇蹟都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