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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站了很多人,賀毓望著火勢最大的地方,「臥槽,那裡好像是你爸的店!」
柳詞把弟弟給柳語抱,一邊往那邊跑,賀毓拉住她,「你幹什麼啊?!」
柳詞:「我爸還在那邊!」
賀毓:「太危險了!」
她倆拉拉扯扯地都快打起來了,而柳詞他媽盯著那個地方,卻好像無動於衷,柳語站在一邊,總覺得有點冷。
空氣里都是嗆人的味道。
今天的天氣不好,風帶大了火勢,消防隊來的時候已經蔓延了到周邊的街巷,賀毓拉著柳詞,最後還是拗不過她,往那邊跑,路上的大人都在勸她們,說別過去。
賀毓是被洪蘭紋拉住的,「去幹嘛啊?那邊都燒成那樣了你去有用麼?」
「可是柳詞……」
柳詞掙開賀毓的手,「我自己去就好了。」
她在哭,眼淚從眼眶裡落下來,賀毓為難地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她媽,洪蘭紋覺得頭疼,她們住的這邊還沒鋪子那邊燒得那麼嚴重,燒到了頭尾。
「你、你們沒事吧?」
申友乾從人堆里穿過,喘著氣問。
遠處依舊濃煙滾滾,消防隊的車噴出的水柱也很高,地上都是拉出來的管子,賀毓伸手拍了拍申友乾的肩,「你家那邊怎麼樣?」
「我家沒事,曉禮呢?」
賀毓啊了一聲,「我們仨這麼近,都沒著,應該沒事。」
反而是申友乾有些急了,「你、你忘了啊,曉、曉禮說晚上去她媽店裡。」
賀毓愣了一下,「那她……」
「操,那完了!」
柳詞已經先跑過去了,煙行籠巷俯瞰是一個四四方方的豆腐塊,可裡面都是亂拉的電線,巷子裡有很多各家亂堆的雜物,老舊的閣樓年久失修,下雨還會漏水,木質結構占了大部分。
特別是店鋪那邊,東西多,燒起來更是快。
火舌大得像是平地里突然捲起火一樣的風,熱浪侵襲得如同末日。
靠得越近,就能聽到各種哭聲,和滅火聲交融在一起,還有對講機的聲音,幾乎滿目瘡痍。
賀毓喃喃道:「這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就著了呢?」
滅火有些難,警戒線一條條,還有人在一邊執行,賀毓被擋在外面,柳詞看著幾乎是被燒成空架子的店鋪一直流淚,哭到水汽氤氳了眼鏡片,模糊成一片,她摘下來要用衣角擦乾淨,賀毓就率先從衣兜里掏出了一張紙。
她裡面就是一件睡衣,套了件長的羽絨服,柳詞就穿著毛衣,鼻頭不知道是被凍紅的還是被哭紅的,賀毓給柳詞擦了眼鏡,被對方的手冰得瑟縮一下,把人拉了過來,脫下了半邊衣服,把柳詞包了進來,「柳詞,沒事啊,指不定叔叔已經被救出來了。」
柳詞整個人都在發抖,人害怕到極限嗓音發抖,最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賀毓緊緊地摟著柳詞,她其實也在發抖,畢竟越靠近中心她就越覺得難過。思凡也沒了,門前的那串風鈴被燒得只剩鐵架子,漂亮的門帘無影無蹤,紅漆的門板上被滅火後的殘垣,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思君姐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從這邊開始著火?
煙行籠巷的鋪子挨在一起,今夜的風太大,著火了就很難控制,滅火都花了很久的時間。
賀毓站在警戒線外,看著擔架抬出一個個人,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空氣中還是那股讓人窒息的焦味。
申友乾也站在一邊,他目瞪口呆看著被抬出來的這個女人,是劉嬸,她的半邊身子都被燒傷了,眼睛卻還瞪著,這是在說有點恐怖,他拽了一下賀毓。
賀毓也看見了。
劉嬸在笑。
煙行籠巷的小孩對劉嬸的印象就是她的嗓門,很喜歡聊天,最多的內容是夸自己的兒子,說聞聲多優秀,以後會怎麼怎麼。
重男輕女是常態,但都是兒子,好像也會有分別。
偏心是不分性別的。
劉嬸就是偏心劉聞聲,越是這樣,劉遠生就越叛逆。
異父的兄弟活像陌生人,雖然劉聞聲對劉遠生並不差,但劉遠生並不願意和他這個優秀的哥哥說話,所以他都不喜歡回家,周末都寧願待外邊。
他們學校和賀毓學校一個時間放,今天估計通宵去了。
劉嬸不應該在她家裡嗎,怎麼會從這邊被抬出來。
還來了記者,原本漫天的火舌已經被撲滅,空氣是人工的潮濕,帶著遮掩不住的焦臭味,賀毓咬著嘴唇,看著這場不知道是怎麼定義的災難。
一排的鋪子都被燒了個乾淨,柳詞無聲地留著眼淚,心裡有些絕望,她們站了很久,站到腿都麻了,洪蘭紋叫走了賀毓,還把柳詞拉走了,申友乾也被他爸媽帶走。
「小詞別慌,一夜了你也該休息一下。」
大人終究是大人,在這方面冷靜很多,柳語也被她媽安撫著上樓了,柳詞站在樓下看著她媽,她突然覺得她媽有些過分,她不但不悲痛,甚至有點雀躍。
這麼形容也有點怪,可這種感覺揮之不去。
柳詞躺在賀毓的床上,賀毓抱著她,「別想太多,你要休息一下,指不定醒過來,就能聽到柳叔叔的消息了。」
柳詞閉上眼,卻還是她媽的模樣。
賀毓閉上眼,想的是劉嬸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