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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口罩塞進兜里,還是沒說話。
這段時間她很少說話,在病房最多的時候就是照鏡子。
沉默地照鏡子。
賀毓看她又要去掏口袋裡的小鏡子,按住了她的手,「你願意過來,我很高興,申胖也很高興。」
廉曉禮還是低著頭,「來還是要來的。」
賀毓:「不過又不是出國,約也很方便啦。」
「賀毓。」
廉曉禮還是拿出了鏡子,小鏡子一歪,能看到鏡子裡賀毓的樣子。
是廉曉禮喜歡的樣子。
賀毓啊了一聲。
「你知道嗎?」
賀毓笑了一聲:「知道什麼?」
「我特別特別特別喜歡你。」
賀毓:「我也很喜歡你啊。」
廉曉禮盯著鏡子裡的賀毓,搖了搖頭,「不是那種喜歡,是我想和你談戀愛的——」
「那種喜歡。」
申友乾點完菜往包廂里走,結果在轉角和柳詞撞了個正著。
「哎,柳詞,你、你上哪、哪去啊?」
柳詞手插在兜里,「我想起來柳語讓我先給她買瓶酸奶,我先……先給她送回去。」
申友乾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
「搞、搞什麼啊,還、還回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好,今天點首《樂園》-向井太一
第31章
柳詞不想回來了。
她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回來, 這段時間發生的變故太多,幾乎讓她睡也睡不好, 很多時候都是睜眼到天亮。
但這也太浪費時間, 所以她只能強迫自己看書,看進去也算轉移注意力。
爺爺奶奶非常強硬地要柳詞跟他們回老家, 在撫養權的問題上幾乎天天在爭吵。
也不是沒人來調解,可在這件事上楊綽非常堅決,在公安問她要不要去自己的戶籍地的時候又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柳詞好幾天沒和她說過話。
父母的關係有點難堪,拐賣對她來說衝擊太大, 在被證實的時候她看向楊綽都非常震驚。
可她這個一向寡言的媽媽卻難得露出了笑容。
有點像哭的笑容。
柳詞不敢問,她生怕她媽不要她了,比起有些陌生的爺爺奶奶, 她當然願意跟著母親。
但楊綽隨時可能會走,她是上學的時候被人拐騙的,後來生下孩子,就再也沒回去過。
長輩是罪人,父親更是罪人, 也難怪……
可柳詞還是覺得難過。
她試圖站在楊綽的角度去想像那種孤立無援,但感同身受太難,哪怕她努力一萬倍, 都不是真實經歷,經歷那種恐懼,經歷那種絕望,到心灰意冷。
她甚至覺得她媽是在自我毀滅。
柳詞他爸葬在這邊的公墓, 這起惡性縱火犯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的關注,可到底為什麼縱火,還沒有消息。
但柳詞總覺得是因為思君姐和聞聲哥的事。
可這種結果,未免太悲愴了。
沈思君在柳詞心裡是一個很勇敢的女人,柳詞經常去思凡看出,偶爾賀毓被她媽叫走,柳詞一個人待著,沈思君會上來和她聊天。
沈思君從很南很南的地方來,偶爾冒出一句粵語,偶爾又變成更偏僻的方言,但唇齒開合發出的音節卻很有獨特的魅力,柳詞問她:「你一個人嗎?」
女人點頭,她的頭髮很長,都快到腰了,連劉海都是卷的,不是那種小卷,不算特別卷的大卷,慵慵懶懶,和她永遠紅艷的唇色一樣,有種成熟的靡麗。
「是啊,一個人好久。」
沈思君喜歡抽菸,女士香菸細細長長,一開始還顧忌柳詞還小,柳詞倒是不介意,她喜歡聽故事。
「你的父母呢?」
沈思君笑了笑,「不知道。」
柳詞愣了,「啊?」
沈思君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樣倒是跟賀毓很像,傻乎乎的。」
柳詞:「哪有。」
「我父母早就去世了,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所以我都是一個人。」
「太多年了,我都忘記他們長什麼樣子,親戚朋友嘛,你也知道,總是嫌麻煩的。」
說到這裡沈思君吐了口氣,煙氣裊裊,柳詞沒覺得嗆。
「你難過什麼,」沈思君笑了笑,「人總得向前看吧,長大挺好的,也沒人來干涉你。」
柳詞低著頭,手指捏著另一隻手的手指,「我也想早點長大,像姐姐你一樣。」
沈思君把頭髮往後一捋,「我一樣啊,不好。」
她懶懶地靠在沙發上,她喜歡的裝修很復古,玻璃窗都是彩色的,太陽大的時候陽光鋪進來,有點像電視劇里的情景。
「一個人清淨,偶爾還是想要個人陪著的。」
「而且我沒有什麼朋友,你發現了嗎?」
沈思君一點也不介意自己跟小孩這麼說,或者說她壓根無所謂。
她在這條巷子裡住了很多年,依舊跟這裡生活的女人沒有共同語言,她們說她太招搖,賢妻總是不太喜歡嬌媚的女人,而沈思君也和她們沒話講,她討厭做飯,也不喜歡開火。
對今天菜多少錢一斤也沒興趣。
她靠做衣服賺錢,一條裙子可以賣不少錢,只不過這裡沒人知道。
偶爾有圈子裡的來打麻將,都會笑話她一個人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