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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後,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間空蕩蕩的辦公室顯得格外陰森,哪怕晨起的陽光都無法驅散這種感覺。
森鷗外喃喃地說:「這種感覺……」
就仿佛身後隨時有追趕的腳步聲響起,背後的人靜靜地看著他,好像在評估他是否有資格和能力站在前方。
森鷗外嘆了口氣:「好在我發足了工資……」
他認命地拿起桌子上的文件,飛速看了起來。
另一邊,赤松流回到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太宰治在翻閱情報,還很貼心地將情報做了基礎分類。
看到赤松流回來,太宰治饒有興致地問道:「怎麼樣?森先生怎麼說?」
赤松流將帽子放在旁邊衣帽架上,他眨眨眼,露出促狹的笑容:「森先生似乎忙碌了一晚上,看上去有點疲憊。」
這種倒逼老闆加班工作的感覺,真是爽爆了。
太宰治明白了赤松流未說出口的話,他不由得哈哈大笑,眉梢眼角都帶了出了一點輕鬆和暢快:「森先生也有今天。」
不過隨即他又收斂了笑容:「你不怕森先生幹掉你嗎?」
哪有下屬倒逼老闆的?就不怕老闆給你穿小鞋嗎?
赤松流微笑道:「我還是那句話,他給我發足了工資嘛。」
頓了頓,他補充說:「而且新換老闆,我總要展現一下工作能力。」
尾崎紅葉肯定將他誇成了花,他可不能拆尾崎紅葉的台子。
太宰治聽後發出一聲略帶譏諷的嗤笑:「真的?難道不是在試探森先生?」
「你試探森先生會不會因為你過於出眾的能力而忌憚你?如果他沒忍住,此刻森先生根基不穩,你完全可以想辦法將他攆走,對不對?」
赤松流並不反駁太宰治的話,他如此說:「以前森先生是私人醫生,現在是一個大勢力的首領,我自然要看看森先生是否有容人之量嘛。」
如果森鷗外的確是一位合格的boss,那赤松流當然會認真幹活咯。
「有什麼樣的老闆就有什麼樣的員工,心態寬宏之人麾下必然有各種能人異士,心思狹隘之輩麾下只有居心叵測之人。」
赤松流垂眸,他語氣平靜地說:「人是相互吸引的,有趣的人會自動尋找有趣的人,無聊的人只會抱怨生活的無聊,然後和同樣無聊的人湊到一起抱怨。」
太宰治抬眸,鳶色的眼睛裡隱隱有什麼東西在流動:「你呢?」
赤松流:「什麼?」
「你說的,無聊的人會湊到一起,你是不是也覺得很無聊?」太宰治問赤松流,「那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赤松流和自己是不同的。
太宰治能清晰地察覺到這一點。
赤松流可以輕鬆地從各種情報上看出事實的真相,很多時候只是看一眼足夠了,這樣的赤松流不覺得無趣嗎?
太宰治問:「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事,為什麼你還能笑出來?」
赤松流很喜歡微笑,他大部分時候都是笑著的,或者溫和的微笑,或者唇角上挑的促狹笑容,亦或者帶著絲絲得意和興味的注視笑容。
太宰治清晰地判斷出,這些笑容並不是虛假的,完全是真實的。
赤松流是個發自內心在微笑的人。
赤松流聽後無奈地說:「太宰,為什麼不能笑呢?」
「重複的事……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人類一直都在重複,因為人類已經有二十萬年沒有再進化過了。」
赤松流的聲音柔和而平靜,仿佛在說一項既定的事實。
「我們的喜怒哀樂,我們的所有思考和身體成長,全都和二十萬年前的始祖人類是一樣的。」
「太宰,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二十萬年都沒進化過的生物,為什麼漸漸成為地球的主宰呢?」
赤松流看著近在咫尺的太宰治,他忍不住試著伸手摸了摸這個圓滾滾的腦袋,少年的頭髮柔軟極了,和他這個人倒是有一些不和諧。
「人類一直在向外發現著、探尋著,這是讓這個重複到無聊的世界變得不無聊的原動力。」
「你窮極一生都找不到的答案,可能在你死了三百年後才會被人發現。」
「哪怕你聽不到了,也不會知道了,但答案還是存在著。」
赤松流用斬釘截鐵地語氣說:「誠如你所言,我的確對這個世界感到無聊,可我對未來抱有絕對的希望。」
太宰治深深地看著赤松流,許久後才用有些虛無縹緲的調子說:「在絕望中尋找希望,聽起來真是令人熱血沸騰啊。」
赤松流聽後眼中反而笑意加深,他說:「在絕望中尋找希望?別逗我了,太宰,一個從沒看見過太陽的人,會在黑夜裡尋找太陽嗎?」
他收斂笑容:「在絕望里你只能看到絕望,其他什麼都看不到。」
太宰治聽後神情有一瞬間的空白,一切表情都從他臉上消失了。
他微微低頭,黑色碎發散落下來,擋住了他的眼睛。
赤松流推了推太宰治:「你與其不斷問我,不如出去轉轉,老是窩在陰暗的角落裡會發霉的。」
太宰治聽後唇角拉平,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直到太宰治離開,赤松流才鬆了口氣。
「他終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