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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月牙,從來都是,長安所獨有的印記。
記憶似乎一下子竄回了二十多年前,她與長安的初遇。倒也沒有多麼驚天動地,左右不過是孤兒院裡一個孤僻的小姑娘, 閒著無聊, 又撿回了另一個被父母拋棄,還一身是傷的小姑娘。
那時,她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 即使這個人十四歲就離開了孤兒院, 在往後餘生里,依然是她心頭抹不去的溫暖。
長安這個名字,是院長給起的。
那時候, 她剛學了一句詩,長安歸故里,故里有長安。
於是她想,真巧啊,這是老天爺給她送來的玩伴麼?她也會有,能和她一起玩耍的小朋友了,而不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所有人面前都不討喜。
她不知道別的小朋友之間是怎麼表達友好的,所以面對一直黏著自己的長安,她明明是很喜歡很愉快的,卻表達不出自己的感受,只知道放縱著長安,放縱著她走進自己的世界,黏黏糊糊的親近。
是以,她見過長安左肩上,那枚很有特色的,月牙狀胎記。
那個時候年紀小,不懂事,知道的也少。她記得她也曾挺無知地出口問過,「你這是,怎麼折騰出來的傷疤,也忒厲害了點,丑倒是不醜,就是這模樣,頗為怪異。」。
長安輕輕笑開了,梨渦清淺,看起來明媚又陽光,就像暖暖的小太陽一樣。
「故里你個小笨蛋」,長安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這才不是落下的疤呢,這叫胎記,胎記,知道什麼叫胎記不?」
說起來她也不是沒見寧九塵笑過,前世也好,今生也罷,不管是同別人笑,還是同她笑,她怎麼從來沒有看到過,那淺淺的梨渦呢?
都說女大十八變,這麼多年沒點變化,自然是不可能的。她承認,就算是她自己,也是變了很多的。可若是追根求源,還是能認出是往日的她,當然,不是說重生成現在的林落落。
然,寧九塵,同她記憶里的長安,實在是太過大相逕庭了。不管是相貌,還是性格,都與過去相去甚遠。
這麼一想,她倒是琢磨出一件事來。
比起前世的寧九塵,如今的她,性格上,倒是更像長安。
可她若真是長安,如何又成了寧九塵,她不是,該姓顧嗎?
她是不可能記錯的。
畢竟在她的回憶里,那是她,第一次哭。
因為她清楚地意識到,長安,要離開了,離開她了。
安這個姓,是隨了孤兒院的院長。如若不是有人領養走了長安,那如今,興許,長安大概就叫安長安了。雖然她也覺得,這個名字,未免太不好聽了點。
領走長安的那個中年男子,姓顧,看起來是個規規矩矩的老實人。她雖不舍,但想著日後長安,能過得起頓頓吃肉的生活,也省得同她們一起,在孤兒院裡過苦日子了。
道理上明白是一回事,但在感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著長安漸漸遠去的身影,含在她眼眶裡的淚水,打了一個旋,又打了一個旋,她是忍了又忍,卻終究還是,順著眼角,一滴又一滴地滑落了下來。
欲是壓制,反彈起來便愈是放肆。
她愈是不願意哭出來,可當那些不聽話的眼淚爭先恐後的涌了出來以後,她愈是哭得像是生離死別一般。淚水一旦開了閘,便再也收不住,她哭的都開始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長安,走了。
還好姓顧的那個叔叔,答應,還讓她叫長安,顧長安。即使她走了,也還是自己的,長安。
護工阿姨看她哭的都緩不過來氣了,也知道她平日裡和長安的關係最好,只得輕聲細語的哄著她。十四歲的小姑娘,心裡又哪裡有那麼多彎彎繞繞?聽到以後還能見到長安,好像,又沒有那麼難過了。
長安答應,會給她寫信的。
可她等了又等,始終也沒等到長安寄回來的信。
她鼓起勇氣去找了院長,要來了領走長安的那個叔叔的聯繫方式。一次打不通,兩次打不通,以至於後來她一天都要打上幾通電話,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漸漸變成了空號。
這下,她徹底慌了。
長安離開孤兒院的第四個月,一向聽話懂事恪守本分的她,第一次不管不顧,完全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一個人跑出去,按著她從院長辦公室里偷出來的登記冊上留下的地址,跑去找長安了。
差點,就出意外了。
找過去的時候,已經是人去樓空了,那種沉重的無力感,一瞬間壓著她,似是絕望。
院長氣的,直接扣下了她上高中一年的生活費。這讓她接下來的日子,特別難挨,一邊學習,一邊兼職,還一邊四處找人。
可關於長安,從來都是杳無音信。
上輩子她找了一世,也沒有找到她的長安,她都以為,是長安不要她了。
畢竟到最後,誰也不要她了,她是全人類的公敵。
……
塵封在腦海里的記憶,不經意地翻開,又有意地闔上。
而寧九塵,則讓她越來越困惑了。
這個除了身上那塊胎記,其他方面都和長安對不上號的人,真的會是她,找了許久許久的長安嗎?
她是真的不敢確定。
就算所有的東西她都可以不計較,她也不能不計較,為什麼長安從來沒有回頭來找過她?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