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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下,在這幅皎潔的雪景圖上,繪下了一朵有一朵的紅梅,留下她來過的痕跡,打上她的獨家記號,這是她一個人永遠的私有物。
翻過高山,越過平原,這漫長的跋涉,總算是來到了風光正好的盆地。她是行路人,嘴上狠厲,心中卻是萬般虔誠。俯身,慢慢地吻了上去,像每一個誠心祈求佛祖的人,跪在佛前,一樣的真誠。
只是到底,棲梧也沒有越過那個界,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一句話不用,師姐是如此輕易的,就能叫她兵荒馬亂。
我的女人,只要她哭了,那就是我錯了。
她顧及師姐還是第一次,自然不會同師姐一樣粗魯,她想慢慢安撫師姐的情緒,再做到最後一步的。
只是抬頭時,瞥見師姐紅了的眼眶裡,蓄滿的都是淚水。那一刻,她的心裡,密密麻麻的,都是疼痛,比師姐傷她還要疼。
她是怎樣的畜生,才能這樣不管不顧的,把她清冷要強的師姐,給逼到了這個地步啊。她明明一直都想護著師姐,想用生命護她安好,而如今,卻是她自己,在傷害師姐。
是她傷了師姐的心。
她不是畜生,她連畜牲也不如。
她解了師姐的穴道,師姐甩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臉上,鮮紅的五指印,在她那張白淨的臉上,異常明顯。這是師姐從把她撿回去開始,到現在,第一次對她動手,過去,再生氣,師姐也沒捨得傷過她。
她知道自己不對,可她也覺得很委屈。想要說些什麼,想問師姐為什麼嫁給別人,只是看著師姐委屈隱忍的淚眼,她沒有反抗,也沒有辯解,更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拉過了被子,遮住師姐的身體,才起身,走出了屋子。
喚來侍女,估摸著尺寸,吩咐兩人給師姐準備了一套衣服。讓兩人候在屋外,屋內的人一聲傳喚,就要隨叫隨到,當然,還不忘特意叮囑一句,看著她,不許她離開,攔著她但不許傷她。
她的情緒大起大伏,心臟像是碎了一般的疼痛,卸下了強撐的那口氣,她竟是渾身疲軟的,運功的力氣也沒有。只有在師姐面前,她才會覺得,她還是個活著的人,而不是踩在死亡邊緣的一具行屍走肉。
不想倒在這裡,害怕又折騰出什麼么蛾子,她只能慢慢的,一步一步向著寒冰窟走去。就像是站在刀尖上跳舞的人兒,每一刻都忍受著錐心的痛楚,卻又甘之如飴。
動情才會傷情,她是傷了師姐,但她也是深愛著師姐的,心越痛,是愛的越用力。
扶著寒冰窟的洞門,這若是不緩一緩,只怕是倒下去,便再也不會爬起來了。與死亡靠得越近,越是清楚,一條鮮活的生命是怎樣的難得,只是她現在的狀態,算是踩在邊緣線上的迴光返照嗎?
「聖女」
棲梧抬頭,原來是言祜守在這裡。
「你怎麼會在這裡?」
言祜遞過時樾讓她送過來的藥。
「是藥皆有三分毒,這藥壓制蠱毒的效果雖好,只是反撲的也厲害,想來聖女應該也感覺到了,它能壓制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即便實在是撐不住,一日也只能只多一粒,多則怕是你現在的身體,招架不住。」
棲梧接過道謝,時樾說得再不對,有一條卻是實話,原身是言祜帶大的,言祜也的確算得上是,對她關懷有加了。
看著棲梧滿嘴的血,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想想便於心不忍,便是這藥,還是她同時樾苦苦祈求的。她從袖子裡取了一方,她自己一針一線繡的,本事想送給時樾卻又送不出的手帕,遞給了棲梧。
「擦一擦吧」
她想勸棲梧不如放下吧。本就不是該動情的人,更何況還是對她不聞不問的正道中人,又何必苦苦執著,再不濟,天涯何處無芳草。
只是還未開口,她自己便笑了。
她哪有資格這般教育別人,若是能放下,她又豈會放了二十多年都沒有放下,只是默默無聞地跟在那人身後,守著她從不被看好的那個聖女,一步步走到現如今這個,咳一咳,江湖都要震上一震的教主呢?
「想怎麼做便怎麼做,不後悔就好。」
「謝謝你,言祜」
棲梧吞了一粒藥,走了進去,坐在寒冰床上打坐。藥效來得很快,總算不用她憋著,才不會往外咳血了,只是心口的疼,卻沒有緩上一分。
她這身子,想來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只怕再來這一陣東風,她便只能去另外一個世界,守著師姐了。
自那日過後,她再也沒有強迫過師姐,更沒有夜裡踏入過那間屋子,倒不是不想,只是身體撐不住,更怕師姐發現什麼。
她一日裡的大半時光,都是在寒冰窟里度過的,只有這裡的入骨寒冷,能壓制住她體內絕情蠱的行動。
只是夜裡躺在冰床上,她越來越覺得冷了。
偶爾疼得厲害時,她也忍不住會想,要是師姐知道了她的身體狀況,會不會心疼她呢?
大抵是不會的吧。
她騙了師姐,她是魔教中人,是師姐師門的死敵。
她在落塵山濫殺無辜,她還不顧師姐意願逼迫於師姐。
她更是為了不讓師姐離開,封了她的武功,將她囚禁在此處。
可她,又如何捨得放走師姐?多怕這再見,便是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