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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幸的是,她住在頂樓,隔壁也沒有鄰居。
也許是下午睡多了,此時她並沒有什麼睡意。單薄的牆體往裡透著寒風,吹得她有些頭痛。
她睜開眼睛,和睡在她天花板上的女人對視。
從始至終,她都只能看清女人的下半張臉。她有著蒼白的皮膚,和紅玫瑰一樣的紅唇,還有嘴裡那一口猩紅色的尖牙,像是能輕易地咬開人類最堅硬的頭骨。
女人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於是她也回了她一個,兩人和平地共用著這個房子,沒有發生過爭執。
任玥翻了個身,避開了滴落在她床上的紅色水滴。
明天又要洗床單了。她這樣想到。
這樣的場景她都不害怕,那夢裡的東西是什麼呢?為什麼會讓她如此地恐懼?
抱著這樣的疑惑,她終於又睡著了,似乎還重複了同樣的夢。
「兔子……」
有誰叫著她的外號,因為聲音太過飄渺而讓她分不出男女。
然後是沖天的火光,綻放的鮮血,和……無窮無盡的絕望。
她又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冷汗順著臉頰向下滑落。
刺眼的陽光照著她的身體,卻沒有為她帶來溫暖。
天已經亮了,她卻累得像是一夜沒睡——又或者是在夢裡奔跑了一整夜。
雖然她並沒有打開過窗簾,但是這不重要,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的雪。
純白色的雪花從天空中洋洋灑灑地落下來,整個世界都是灰濛濛霧蒙蒙的,地面和樓頂堆積出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馬路上官方派來的清雪車正嗡鳴著。
她揉了揉額頭,帶著染上了一片紅的床單去了衛生間。
鏡子上印著幾個紅色的字母,她沒仔細看,直接用床單把它擦掉了。
洗手池裡續了水,鏡子上的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怔怔地看著乾淨了的鏡子,抬起右手一寸一寸描摹鏡中人艷麗的五官。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裡面的人很陌生,又很熟悉。
鏡子裡的人歪了歪頭,視線落在了她的身後。
她沒有回頭,反而挽起頭髮繼續盯著鏡子刷牙洗臉,清理完自己後又低頭拿起了洗衣液,把床單泡在了水裡,然後和鏡子裡的人說了聲早安。
這個早上其實並沒有多麼美好。
冰箱裡的食物告罄,這意味著她不得不出門去購買。
她不想下樓,因為她是頭號懶鬼,也因為她沒有特別厚的衣服。
這座城市很少會迎來冬天,但很少並不代表沒有,兩天前天氣預報就提醒過。只是她懶得出門而已。
她去衣櫃裡看了看,從裡面挑出了兩件最厚的外套,里三層外三層地把自己裹了起來,然後帶著錢拿著鑰匙出了門。
從天井進了半個走廊的雪,風一吹,鹽粒似的雪花飛舞起來,讓她覺得自己有點冷。
左鄰右舍的房門依然緊閉著,不知道逃難去了什麼地方。斜對面的大門突然打開了,一個腦袋探出來看她,笑著說道:「恭喜呀,又活過去了一天。」
任玥勾了勾嘴角,算是對他的回應。
那人又道:「你要去幹嘛?雪這麼大,你穿著點衣服不冷嗎?」
任玥言簡意賅地答道:「買點必需品。」
男人道:「我這裡有件用不上的羽絨服,送給你穿吧?」說著伸手遞過來了一件棉襖。
任玥接了,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男人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不用……不用這麼客氣,你去忙吧!」說完害羞似的關上了房門,關門時的風出吹起了一小片雪花。
任玥拎著羽絨服,排隊坐著扶梯下了樓。
扶梯這邊向來人多,因為電梯是一個封閉的空間,無法給人帶來安全感。坐電梯的人越來越少,大家寧願爬樓梯也不願意坐電梯,後來官方乾脆把電梯停了,只留下了扶梯和安全逃生樓梯。
走出樓道後,一陣大風瞬間就把她吹了個透心涼。
她頂著風把這件異常沉重的羽絨服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咯吱咯吱」地踩著積雪去了市場。
市場裡人很多,賣衣服賣食物賣工具賣武器的應有盡有。
她先去給自己買了件嶄新的羽絨服,當著店家的面檢查了幾遍確定沒問題後才付了錢,然後轉頭去買了些吃的用的。
也許是因為東西買多了,讓人覺得她是什麼大款,回去的路上她被兩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攔了下來。
其中一個男人攬著她的肩膀,另一個嬉皮笑臉地從她手裡搶過食物自己拎著。
摟著她的那個說道:「妹子自己一個人出來買東西嗎?」
任玥任由他攬著自己走,淡淡地「嗯」了一聲。
「長這麼漂亮,家裡人放心你自己出來?」邊說著邊伸手去摸她的臉。
任玥一個側頭躲過去了,語氣平平道:「我剛洗完臉。」
她只是在陳述事實,但男人就像是被人戳到了傷口,眼中燃起憤怒的火焰:「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兩位。」任玥耷拉著眼皮看著前方,臉上是一副沒睡醒的表情,抬腿的動作卻是乾淨又利落。
兩個人眼前一花,腹部傳來劇痛,轉瞬間天旋地轉,還沒弄清楚情況就先後躺進了雪堆,只能捂著肚子發出哀哀的呻|吟。
任玥拎起地上的塑膠袋,淡淡地看著他們,說道:「謝謝相送,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