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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餐盒蘇音打算原封不動地還回去,但江野肯定不會要,看著桌上琳琅滿目的糕點,蘇音苦惱地皺皺鼻子。
她已經把「討厭兩個字」表達得夠清楚了,為什麼他還要湊過來。
早讀課,蘇音剛剛翻開課本就被胡靜叫去了辦公室。
胡靜的辦公桌前站著兩個熟悉的人,等蘇音走近了,兩人一齊扭頭看她。
蘇勝民的臉染上一絲薄怒:「昨晚打你電話怎麼不接?」
昨晚蘇瑩發了好幾條消息警告她,所以蘇勝民打電話過來的意味不言而喻。
蘇音不偏不倚地仰臉和他對視。
「你怎麼不說話?現在知道害怕了,我沒想到你能那麼狠心欺負你妹妹!」
黃愛玲站在旁邊,憂心忡忡地嘆息道:「就算你再怎麼不喜歡妹妹,也不能往她臉上潑水啊,那可是熱水,萬一毀容了怎麼辦?」
兩人一唱一和的質問,口口聲聲關心著另一個女兒,卻沒有注意到蘇音包著紗布的手掌。
胡靜肅著臉:「好了,這孩子本來就性子安靜,你們做家長的也不能一味審問孩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
黃愛玲忍不住了,尖聲嚷著:「老師你可不知道,這丫頭其實能說會道的,小小年紀就裝啞巴騙取她爸同情心呢!」
家醜不可外揚,雖覺得妻子說出這事不妥,但蘇勝民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這套說辭。
胡靜臉色瞬間變了幾變,她輕聲對蘇音叮囑:「你先回教室自習吧,沒什麼事了。」
「怎麼就沒事了?胡老師,你可不能偏袒自己的學生啊,我們家瑩瑩也是你們學校的,」
蘇勝民也緊鎖眉頭:「胡老師,這件事情還沒有解決完。」
幾人爭吵的時候蘇音已經離開了辦公室。
抬頭望了望天,九月底,原來已經這麼冷了嗎。
辦公室里一時只能聽到黃愛玲尖酸刻薄的聲音,蘇勝民不滿地扯了扯她胳膊,讓她閉嘴。
胡靜沉默一瞬,然後開口:「那你們希望怎麼解決?」
「記過,必須得記個大過,小小年紀就往親妹妹臉上潑開水,要是不好好教育,出了社會就是個禍害!」
胡靜知道黃愛玲是繼母,所以沒說話,轉而問蘇勝民的看法。
這位長相清雅的父親也同樣點點頭:「胡老師,你不知道蘇音這孩子,她能說話,卻騙了我們這麼久,以後還得拜託您多加管教。」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帶蘇音去看過醫生呢?」
蘇勝民奇怪地問道:「這孩子壓根是在說謊,又不是真的有病。」
胡靜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兩人的眼神愈發冰冷。
「可是一開始你並不知道孩子是在撒謊,不是嗎?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從來沒想過帶女兒去醫院治療呢?」
胡靜雖然只是名老師,但也看了不少少兒心理學的書,知道像蘇音這樣的小孩子,多半是因為小時候的成長環境給她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導致她越來越不愛開口。
可是眼前,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又為女兒做了什麼呢?
無疑是漠不關心,用他的偏心與薄待,一遍又一遍地在孩子的傷口上肆意踐踏。
胡靜冷靜下來,低聲對二人道:「我等會要上課了,不方便接待兩位,請回吧,至於你們剛才說的事,我作為班主任會秉公處理,絕不徇私。」
蘇勝民二人臉色難看地出了辦公室,一路上黃愛玲都在抱怨個不停。
「我看那個姓胡的老師就是死偏心眼,明天我請假直接來找校領導。」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蘇勝民呵斥了一句,剛剛被胡靜嘲諷了一頓,他到現在都還覺得臉上臊得厲害。
胡靜那意思擺明了就是他沒有做到當父親的責任。
可是對方也不想想,十幾年沒見面的女兒,又是那麼沉悶的性格,連撒嬌討人喜歡都不會,比起身邊從小養到大,活潑粘人的小女兒,哪個父親能不偏心?
蘇勝民覺得自己沒做錯。
—
蘇音也沒回教室早讀,逃課對她來說是第一回 ,陌生又不安。
可是胸口悶悶的,對著課本上的單詞也是看不進去。
只是沒想到在花壇旁邊散個步,都能碰到蘇瑩。
「我說過,敢欺負我,你死定了!」
蘇瑩雙手環胸,趾高氣昂地看著蘇音,宛如在看地上的一條可憐蟲。
「怎麼樣,剛剛被你們班主任罵了吧?」她得意洋洋地走過來,臉上的皮膚光滑,沒有一點被開水燙過的樣子,甚至沒有一丁點紅痕。
顯然辦公室里的黃愛玲在撒謊。
蘇音不欲和她爭執,轉身離開。
蘇瑩在背後急忙喊道:「你憑什麼欺負我,你媽不要臉勾引我爸,她是個賤貨,你就是個小賤貨,我是可憐你才讓你住我家,不然憑你也配?」
在蘇瑩從小接受的思想里,小三就是賤,小三生的孩子就是賤種。
所以蘇音是個小賤種,憑什麼敢對她動手?
「我可警告你,你勾搭勾搭杜驍也就算了,要是敢不要臉地勾引江野,別怪我不客氣!」
花叢中的女孩肩膀微顫,單薄的針織衫微微勾勒出後背瘦削的骨頭,宛如輕輕顫動的蝴蝶羽翼。
任誰都能看出她在發抖。
可是神情確實再也鎮定不過,一雙亮澄澄的眼睛孤寂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