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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兩人沒有在一起,衛強連擦汗的動作都頓住了,目光晦澀地捏緊瓶子:「因為他坐過牢嗎?」
所以和所有人一樣,對有過不光彩歷史的他們避如蛇蠍?
蘇音搖搖頭,風吹得很輕,壓抑的哽咽聲輕而易舉被吹散,「他不告訴我,出來後,也從沒來見過我。」
毫不猶豫地離開,四年時間,堅定地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乾淨,似乎一點也不留戀。
也從沒問過她的想法。
衛強半晌沒說話,最後沉默地喝完最後一口水,起身重新扶住推車。
走得有些遠了,他又跑回來,眼眶通紅,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終於鼓起勇氣看向蘇音的眼睛。
「三年前出來後我想回家,可是我沒敢回去,我害怕,我怕看到爸媽對我失望,更怕他們不要我,所以我去了另一個城市,拼命打工,我沒江野那麼有本事,」他笑了一聲:「但我拼命幹活,賺很多很多錢,總有一天能挺起胸膛回家見他們。」
衛強說:「蘇音你不懂,像我們這種骨子裡就低人一等的人,是沒有資格去愛一個人的。」
一無所有,沒有籌碼,連站在陽光底下的勇氣都沒有。
細軟的聲音像溫柔的風從衛強耳邊飄過,他「唰」得一下扭過頭,疑惑那真的只是三月里偶然的微風。
蘇音把吹到眼睛上的頭髮夾到而後,半垂著腦袋,用手揩去眼角的濕潤,迎著風聲音很輕:「或許你爸媽一直在等你呢,因為等不到,才會失望。」
衛強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父母真的翹首以盼等他回家?可他是他們的恥辱啊……
明明知道不可能,他還是忍不住心懷希冀,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不嫌棄江野,一直都在等他嗎?」
「曾經等過。」
如果不是眼前的女孩紅了眼,衛強大概會以為只是一抹溫柔的風拂過,什麼也沒發生。
朱老師的宿舍一直空著,短暫住過兩天的男人再沒出現。
看吧,只要他想,總是可以輕而易舉離開,還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團混亂。
新宿舍樓浩浩蕩蕩地動工,用的建築材料都是市面上最好的,可想而知建好以後這棟樓該多結實美觀,可惜蘇音沒辦法住進去了,教編面試的前一天,她就把辭職申請交到了校長辦公室。
得知蘇音棄考,王校長惋惜地感慨了兩聲,全場最高興的是李琴,如果不出意外,她的侄女應當能順利來這邊任教,住上嶄新的宿舍樓。
蘇音對這座城市的眷戀很淺,印象最深的是幾年前來這裡參加競賽,揣著慌亂的心漫天遍野地找到和人打架的少年,給他上藥,把他帶回去。
只帶了一個小行李箱進機場,候機的時候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一個小女孩砰砰跳跳地跑過來。
「姐姐,有個叔叔一直在看你哦!」
蘇音鬆開行李,想也不想地朝女孩指的方向看過去,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又瞬間手腳冰涼。
那個人側著身站著,不是江野。
一瞬間的失望鋪天蓋地,像隆冬最沉的雪頃刻就把她壓垮。
原來在她心裡,一直期待著看到江野嗎?
彎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蘇音推著行李箱往裡走,後面的男人在原地頓了頓,追了過來。
「蘇音……你,還記得我嗎?」
男人相貌年輕,鼻樑高挺,下巴尖尖,整張臉透著一股科技感,蘇音沒認出。
「林啟航,我是林啟航,高中同學,還記得嗎?」
蘇音詫異地又重新看了眼,還是很難從他臉上找到熟悉的感覺。
他解釋道:「這兩年跟著江哥賺了點錢,就想著好好提升一下自己。」
從他咧嘴笑的弧度里,蘇音隱約找到了一點熟悉的影子。
蘇音不知道林啟航的到來意味著什麼,總歸江野沒出現,以後大概也不會再見。
那,強硬地抱住她,在她耳邊說想念,算什麼呢?
林啟航變了許多,不像以前那麼話多,只沉默地拎起蘇音的箱子:「我送送你。」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林啟航幾次欲言又止,看著蘇音冷淡的申請,話到嘴邊又卡了殼,無從說起。
「怎麼不走了?」
他停下來,蘇音也停下,互相看著對方,像是在無聲對峙著。
林啟航還是沒忍住,說:「你還記得徐琨那件事吧,警察把你們帶走前,江野讓我聯繫兩個人,任靜,還有林景程。」
「我知道,」蘇音笑容很淡:「瞞著我,讓小姨辦轉學手續。」
然後把她騙出國,不要她。
林啟航點頭算是間接默認:「那時候,他很難。」
徐琨一家是地皮蛇,江家又徹底拋下江野,方牧母子的小動作不斷,無論在哪江野都不會有好果子吃,註定尊嚴和肉體都要被按進地里。
「他和林景程做了筆交易,送你出國,護你平安,代價是他把自己交出去,」徐家的報復、方牧的刁難,兩三年裡他嘗了個遍。
這個時候沒必要騙她,但蘇音下意識不願意相信:「林景程不會的,他們是朋友。」
林啟航忽得失笑,不過臉上動過的刀太多,笑起來肌肉僵硬得不像真人。
「和錢和權相比,那點友情夠用多久呢?」林啟航當時也不相信,可偏偏江野算得很準,林景程應下來,答應安排人在國外照應蘇音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