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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惡聲惡氣地吼過來,比蘇勝民還要凶,比蘇音從小到大聽到過的責備還要猛烈,不等她腦子反應過來,眼眶就不自覺紅了一圈。
江野本來沒覺得自己語氣太兇,反而怕自己不夠凶震懾不住這個沒腦子的小姑娘。
可是真看到她被自己吼得快哭出來,心臟又一陣陣難受。
「你沒看到他看你是什麼眼神?色眯眯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大把年紀還開那麼騷包的車,就你蠢,上趕著上當受騙!」
江野已經放慢了語速,儘量心平氣和地和她解釋。
蘇音氣得手都在發抖,偏偏她不會罵人的話,急得眼睛紅了一圈。
「用骯髒的眼睛看世界就覺得全世界都是骯髒的,徐教授不是你說的那種人,而且,就算他再壞,能比得過你嗎,你成天打架惹事,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壞話?」
骯髒……
江野沒想到自己在她的印象中就只有「骯髒」兩個字。
「停車。」
「這旁邊有交警不能停啊你等下個路口吧,」司機話還沒說完,瞥到后座的少年一手拉開車門,嚇得他一腳剎車踩到底。
車子還沒停穩江野就跳了出去,踉蹌了兩步勉強站穩。
他低著頭站在路邊,看不清神色。
司機早就被嚇出一身冷汗,「姑娘,下回可別在車上吵架了,多危險啊。」
蘇音咬了下唇,在心裡默默罵了一聲瘋子。
第二天早讀課上到一半,江野從前門一瘸一拐地走進教室。
林啟航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趕緊伸手扶著江野坐下。
「哥,你這怎麼回事啊,考個試的功夫,怎麼腿還瘸了?」
「嗯,被狗咬了。」
蘇音的筆尖一頓,本子上留下重重一道劃線。
江野扯了扯嘴角,特地拔高了聲音。
「我他媽要是再善心泛濫,我就斷胳膊斷腿!」
朗朗的讀書聲中夾雜著偷偷摸摸的笑聲。
江野?善心泛濫?
他有善心那玩意兒嗎?
這是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林啟航倒是格外配合,格外認同地點頭:「哥,這個世道,容不下咱們這些好人。」
一下課蘇音就被胡靜喊進了辦公室,過了大半節課才回來。
班裡有幾個八卦的人圍在一起議論。
江野趴在桌上,悄悄朝那邊側過了半邊耳朵,將那幾個人的聲音一字不落地聽進去。
「其實是校長喊新同學過去,據說是徐路親自開口,請新同學去他的畫室幫忙。」
「徐路?M國油畫鬼才的那個徐路?不會吧,他請蘇音幫忙,這事怎麼聽起來那麼玄乎?」
「你沒聽錯,我站牆根聽了十來分鐘呢,那個徐教授最近的創作遇到了瓶頸,恰好蘇音的調色給了他新的靈感,所以他就想借蘇音去畫室幫幾天忙。」
「新同學怎麼這麼走運呢,我也沒聽說她畫畫得過什麼獎,怎麼就被徐路看中了,那可是徐路唉!」
「是啊,憑什麼啊……」
正聊得起勁兒,「啪」得一聲,第四排的小魔王踹翻了一把椅子,陰惻惻地朝她們看過來。
幾人立馬噤聲,低頭假裝看書。
耳邊清淨了,江野又閉上了眼睛。
腦子卻越來越混亂。
從小到大,他對周圍的善意惡意都格外敏感,那個徐路,他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人精於偽裝不是個善茬,所以看到蘇音和對方接近,他忍不住生氣又害怕。
氣她識人不清,又怕她被人騙。
「林啟航,你認識那個叫徐路的嗎?」
「知道知道,大畫家嘛,而且據說還做了很多慈善,」林啟航邊打瞌睡邊說道。
江野皺著眉在手機上輸入「徐路」兩個字,出現的第一條新聞是三年前的,徐路賣了自己在M國的別墅,用這筆錢在拍賣會上買下華國流落在外的古畫,然後毫不猶豫地把這幅價值連城的畫捐給了華國博物館。
這件事曾引起業界震驚,徐路也因此收穫無數讚譽。可他本人卻無比低調,除了優秀的畫作,網上很少有他的私人消息。
這是一個潛心創作的愛國畫家。
似乎沒有什麼不對,但江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蘇音回來後,班級異常地安靜,蘇音轉學不久,再加上性格安靜,和班裡同學並不算熟悉,所以即便大家滿心好奇,真正過來問的人少之又少,班裡只聽到閆星月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放學後,徐路走在胡靜旁邊,接蘇音去他的私人畫室。
蘇音怕徐教授等太久,慌慌張張和閆星月打了聲招呼就跟著徐路離開。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背影,江野總覺得有點難受,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
但是腳已經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知道蘇音還在生他的氣,江野沒跟得太緊,在徐路去衛生間的路上把人攔了下來。
徐路有點意外,又絲毫不詫異。
「我見過你,機場大廳,還有上次餐廳,你是小蘇的同學?」
江野冷著臉沒吭聲,心裡對「小蘇」這個稱呼莫名不爽。
「看來還沒有到男女朋友的程度?」
他伸手拍了拍江野的胳膊,察覺的少年緊繃的肌肉,他推了推眼鏡,臉上露出長輩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