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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蜜確實有些閒,想也沒想便利落地應下。
少女抬腿往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往後退了兩步。
把落在桌上的紙和筆拿起來,攥緊放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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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伏水間,邁過水上廊橋,甘蜜果然看見了在門口等她的李疏桐。
章年書社在國內聲望頗高,人卻稀少,除卻已然成師,自立門戶的那幾位,陸章年麾下弟子寥寥無幾。
李疏桐是社內正兒八經的社員,比甘蜜還大兩歲,算是聊得來。
某種程度上,兩人其實比較像,雖然都在學畫,風格卻不一,甘蜜偏愛於簡筆的線條,經常臨摹人物。
而平日裡除了要上學,她來章年書社的時間並不多。
甘蜜還在上大三,往年只能趁著暑假有空的時候過來,回回不例外。
今年倒是有些特殊,恰逢這幾天趕上了慈善畫展,社裡還算是熱鬧,她又有些貪玩懶得回甘宅,所以晚上基本睡在了這邊。
這樣想著,少女揚聲喊了句,「小書童!」
李疏桐經常做陸老的跑腿,又因為同音,就被周圍的人戲稱為書童。
甘蜜三兩步過來,在她面前駐足,「你等多久了?我在那邊不小心睡著了。」
「還好,師傅剛囑託的我。」她嘴角勾起來,斂眸看向甘蜜,「迎賓板放在後院旁邊的雜物間,走吧。」
甘蜜「昂」了聲,往她這邊湊。
兩人並肩前行,少女捱得近,身上隱隱的香氣被愈發灼熱的夏日燒得濃稠,馥郁開來。
李疏桐屏息了會兒,目光落在甘蜜臉上。
她長得很純,鵝蛋臉,杏眸清亮。
天鵝頸拉開筆直的曲線,帶卷的發尾落在胸前鼓鼓的起伏間,雪膩的小腿仿若牛奶,渾身上下透著嬌養的氣息。
輕而透的光斜入屋檐一角,臉上漾出晃眼的嬌嫩,是少女獨有的膠原蛋白。
其實能師從陸章年的人,不一定說是非富即貴。
這裡面有單純看對眼的,有天生擅長繪畫的,也有陸老承蒙年少舉薦之情順水推舟半收下的。
可偏偏甘蜜都占,她是鄞城世代豪門甘家的女兒,家世顯赫不說,作為家中的掌上明珠,自小便被溫養著澆灌,泡在蜜罐里長大。
快要走到雜物間的時候,甘蜜的手機「嗡嗡」響了兩聲。
李疏桐聽見了,朝她揮了揮手,自己先朝盡頭走去。
甘蜜點頭,下頜稍抬,隨後往太陽曬不到的角落裡挪了挪。
劃開手機屏幕,上面赫然是兩條剛發來的消息。
——「在外面住了那麼久,今晚怎麼說都得回來了啊,剛好家裡要來客人。」
——「之後讓人去接你。」
甘蜜望著消息,有點躊躇。
今天就要回去的話,到時候等畫展結束都很晚了。
她原本還想問是不是林叔來接她,側眼見李疏桐沉著氣略有些掙扎的模樣,連忙過去幫忙扶了下。
迎賓用的板子十分沉重,甘蜜幫著朝上掂了掂,視線隨之落在上面。
除了一些既定邀請被印刻在上的名單,最下面一行沒有任何名字。
旁邊的空檔處倒標的有字,筆鋒熟悉,是陸老的風格。
那個字是「之」。
甘蜜注意力瞬時被吸引,有些好奇,「這誰啊,居然還能得陸爺爺親自題的字。」
「沒有名字的神秘來賓……來頭應該很大吧?」李疏桐順著甘蜜的話,也認真地盯了會兒,「師傅這麼有名,來的是什麼大佬我都不意外。」
末了,她自顧自肯定自己,「你說說看,什麼王羲之王獻之,這不都帶了『之』嗎,光是想想就很意動。」
「你確定嗎。」甘蜜眨了眨眼睛,「說不定跟之前硬要來拜訪的差不多,是個禿老頭呢。」
李疏桐原本還有些延伸開的幻想,此刻聽到這三個字,宛若做了時光飛梭機。
她的腦海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鋥亮光潔的頭以及稀稀疏疏的幾根毛。
「………」
「你別說,我又要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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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六點的時候,陸陸續續有賓客到來。
迎賓板上簽名密密麻麻,一旁的名單也填得差不多了。
夕陽西下,鹹蛋黃掛在遠處山澗,將茶園裡的清香踱了層晚間炎熱褪去過後的涼爽。
慈善畫展在伏水間的後院大廳舉行,甘蜜算是社裡的半分子,和李疏桐坐在側邊第一排。
這次陸老供給展覽的作品並不多,但因為是慈善展,他執筆的三類山水畫,青綠,淺絳和水墨——都有所涉及。
布展的大堂延續了他既往的風格,青黑白三色交替。
清幽,靜謐。
來往賓客絡繹不絕,但好似被這樣的環境所影響,只偶爾有稍響的動靜。
其餘時刻只窸窸窣窣,交頭接耳之際,沒有人大聲喧譁。
稍晚些的時候,隨著主持人介紹和陸章年的致辭——
這場慈善畫展很快拉開帷幕。
「第一幅畫是陸老還在美院就讀時候的力作,名為《清雲》,這幅畫只幾筆描繪了清晨的雲霧,意境獨特……」
甘蜜偏首,認真地聽了會兒。
論這些作品,沒人能比她更了解,她在書社待久了耳濡目染,光是閉眼就能徒手把這些線條給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