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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鶴並不意外,畢竟眼下已經亥時了,村裡的人便是這個時候入睡的。夏紀娘道:「你找姨母有什麼要緊的事嗎?若無,別的事我也可明早幫你轉達一聲。」
「我明日進城去,我來問李大娘是否需要我幫忙置辦東西,既然她睡了,我明早再來問她吧!」張鶴說完,剛要轉身離去,忽然又想起她今晚嘗了別人做的飯菜,理應道謝,只是她滿腦子的魚香,便脫口而出,「那魚是夏家娘子做的嗎?很是美味!」
夏紀娘怔了怔,旋即因被讚譽而有些許羞意,她輕輕地「嗯」了一聲,又道:「不過是尋常的做法,稱不上美味,張二郎過譽了。」
「我卻如何也做不出。」張鶴鬱悶。
夏紀娘想張鶴怎麼說都是富貴人家出來的,讓她下廚也是難為她了。不過都說「君子遠庖廚」張鶴卻會為此而鬱悶,也實在是有趣得很。
一襲春風拂來,張鶴手中的燈籠晃了晃。夏紀娘見她實在是木訥得很,便道:「時候不早了,張二郎也該回去歇息了吧?」
「哦嗯,那我走——」話頭猛地卡住了,略猶豫,「我聽說明日是花朝節,鹿兒想去賞花,夏家娘子可想去看一看?」她對賞花並不怎麼感興趣,但是她認為相較於她這個外來者,夏紀娘這本土的人應該會感興趣才是。
夏紀娘微微詫異,須臾,她道:「我怕是沒有閒暇的時間。」
張鶴走後,夏紀娘便回到了屋內繼續編織漁網。第一天來便弄丟了李大娘的漁網,她十分過意不去便在閒暇時幫著編織一張回去。連續編了幾個夜晚,也快完成了。
李大娘披著一件長褙子出來,朝漆黑的屋外看了一眼,問:「剛才是誰呀?」
「是張二郎。他明天進城去,問姨母是否需要幫忙置辦些東西回來。」
「倒是沒有。」李大娘說完,又眼前一亮,「明兒是花朝節吧!」
夏紀娘點頭,李大娘拉著她的手道:「哎喲,大晚上的傷眼睛,改日有空再編吧!你現在就回去睡一覺,明日一早和驢哥兒一起進城去,我讓驢哥兒捎你一路。」
「啊?」夏紀娘愣了,她才拒絕了張鶴的提議,轉過頭李大娘便如此說,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李大娘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我可是聽你阿娘說,你很少有機會過花朝節的。你都這般年紀了,還不趁此機會去過花朝節,日後可就沒甚機會了。」李大娘道。
「我擔心田裡姨母一個人忙不過來。」夏紀娘搖頭。在張鶴說出花朝節的時候她就有些心動了,只是想到這繁重的農務,她便打消了這念頭。
「眼下還不至於忙到沒了你便不行,你且歇息兩日!聽姨母的,你去瞧一瞧,莫要日後想起會遺憾。聽說那花朝節上百花競放,可好看了!」
夏紀娘動搖了,李大娘又加了把勁:「你順道幫我到城裡找你那兩個表哥,讓他們回來。」
夏紀娘暗暗地嘆了一口氣,也知道她不答應都不行了。
李大娘的兩個兒子都已經及冠了,卻遲遲未曾婚配,李大娘心急得頭髮都白了幾根。然而他們躲在城中,李大娘不能時時催他們娶妻生子,唯有每回等張鶴進城時給他們捎信,敦促他們回來。
夏紀娘倒是記得她的大表兄李清實之所以遲遲未娶是因他曾說過一門親事,結果定親沒多久他的爹便去了,於是這門親事拖延了三年。可是三年後,李清實的定親對象也病死了,這下子他倒成了克父又克妻的「煞星」。
他相信了那些話,擔心自己娶妻的話會克著了李大娘,於是他不顧李大娘的勸慰執意離開家,進城去謀生。而二表兄李清貴則是因為李清實進城謀生後發現在外謀生賺的比務農多,於是也跑了出去。
初時,村裡的人都說兄弟倆不孝,可是當他們每月都將得到了工錢寄回給李大娘後,便漸漸地住了嘴。儘管如此,李大娘還是希望兒女在身邊陪伴的。
夏紀娘躺在床上想著要怎麼勸兩位表哥,想著想著,便忍不住去期待明日進城去看那花朝節會如何的熱鬧……
雞鳴過後不久便是寅時,天依舊是幽暗的一片。
張鶴將尚在深睡中的張顯喚醒,又去準備進城的事情。忽然大門被敲響,張鶴過去開了門,卻見是李大娘和夏紀娘。她側身請她們進來,又道:「大娘可要捎帶東西?」
「要帶的東西我都和紀娘說了。」李大娘道。
張鶴很快便理解了這話,她有些意外地看著夏紀娘,而後者察覺到她的目光似想起自己口不對心的話,心中略尷尬。張鶴粲然一笑:「夏家娘子也一塊兒去嗎?好呀!」
「張二郎的田裡不需要照看嗎?」夏紀娘問道。
「我已經雇了人幫忙照看一二了。」張鶴自然是早便安排好了這些,每次進城她都會托人照看農田,她給的工錢也是一日一百文,村中的人都搶著幫她看田。若是在城中要呆久一些,則連張顯都會託付給高大郎照看。
張顯本來被張鶴喚醒後又睡了回去,但是想起花朝節他又兀自清醒了過來,圓眼睛一瞧,外頭幽深的很,他生怕張鶴丟下他一個人進城去了,便一骨碌地爬起來朝外奔去:「二哥!」
「怎麼啦,為何不把鞋子穿上?」張鶴道。
張顯見張鶴沒有拋下他,甚是高興,又跑回去把鞋子和外衫穿上。夏紀娘卻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他這是怕你丟下他一個人進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