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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因為我是在四月中旬播種,比別人家的晚了一個多月,收割時自然也會比別人晚一個多月。」
「播種稻穀,三月為上時,四月上旬為中時,中旬為下時,可我見張小郎君的田穗殼頗多又結實,一畝地也能收兩三石吧?!」石青道。
「我這是第一次種,我也不知能否收兩三石。」張鶴謙虛道,心裡卻估算能收四五石。她也慶幸自己沒有用化肥之類的肥料,否則產出七八石來豈非更惹人注目?她如今還未收割便被人留意到了,可不是個好兆頭!
張鶴也在心裡暗暗下決定,待到收割時,她一定要趁機將一部分稻穀收進系統倉庫中,結果無需太驚悚便足矣。
石青又與她說了幾句,她到底還是沒弄懂石青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正等他開口,卻見夏紀娘走了過來,她才驚覺此時艷陽高照,已經快過午時了。
「紀娘,你怎麼來了?」
「我在家中等你許久不見你歸來,擔心你又忘了時辰,便出來尋你了。」夏紀娘解釋道,說完又輕輕瞧了石青一眼。
「紀娘,這是石縣尉;石縣尉,這是家內。」張鶴相互介紹道。
夏紀娘福了福身,石青則朝她點點頭。他也聽見夏紀娘的話了,顯然她們是約定了什麼事,可卻因為自己的出現而耽擱了,他也不再好意思繼續待下去,便與張鶴道別了。
張鶴將他送走,再與夏紀娘並肩走回去。她大大地呼出一口氣,道:「還好紀娘來了,否則我也不知道要頂著烈日跟他聊多久。」
「你便不會邀他回家詳談嗎?」夏紀娘無奈道。
「我與他也不熟,況且又是在這兒碰上的,自然便在此呆著了,況且他似乎對我們的田很感興趣。」
夏紀娘細心地注意到張鶴措辭的變化,她勾了勾嘴角,道:「想必是和大家一樣都想知道為何二郎明明選擇在下時種稻,可放眼一看卻黃燦燦的一片,惹人注目。」
張鶴道:「可即便如此,他也沒必要放著衙門的事務不管跑來滿足好奇心吧?」
「這一來是為了滿足好奇心,二來,我想他許是——」夏紀娘沉默了一會兒。
「許是什麼?」
夏紀娘卻不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二郎知道大家的青苗是如何來的吧?」
「有的是自家留種,來年種,還有的自然是向官府借貸青苗錢去買谷種。」張鶴道。
並不是每一家每一戶都能豐收的,有些人家或打理不善遭遇蟲害或是別的原因而收成十分差。還有的人家窮的連吃的都沒有,又怎會去留谷種?
這種情況下,官員為了保證自己的考課等第能評上等,便會向百姓借貸,以使他們能度過一時的難關,到六月繳納夏稅時再將利息收回。
這與張鶴記憶中宋朝王安石變法時所實施的「青苗法」卻有些不大一樣,王安石的青苗法是要將惠民的糧倉的錢糧折換成錢,貸給百姓。只是最後成了官員為了政績而強制百姓借貸,加大剝削百姓的工具。
秦朝的政策卻恰恰在考課與監督這方面下了功夫,使得地方官沒有什麼機會強迫百姓借貸。而且百姓借貸時並非一定得折換成錢,也可以是穀物,繳納夏稅的時候再以穀物償還。
不過即便如此,張鶴也並不認為秦高祖會是和她一樣的穿越人士,畢竟「青苗錢」自唐朝便已經出現。而秦的建朝則直接將混亂的五代十國時期抹掉,在沒有內憂外患的前提下,秦高祖對待官吏的方式也有些不同。
當歷史的某一個節點發生了變故,那眾多因素的影響之下,時代性質便會有許多不同之處。張鶴雖然並非文科出身,可這些基礎的知識也還是略通一二的。
「這便對了。」夏紀娘微微一笑。
張鶴回過神,瞬間便明悟了:「紀娘的意思是,他看上了我的稻穀,想收我的稻穀作為青苗貸給百姓,如此一來,官府能保證青苗錢與利息能完全收回的同時,百姓越是豐收,官吏們的政績便會越好?!」
「二郎真是聰慧,一點就通。」
「若非紀娘提醒,我恐怕就等他開口才能明白他的用意了。」張鶴道,「不過,大家若是知道谷種來自於我,便會直接向我買,又怎會向官府借?石青難不成不這麼認為嗎?」
「依照二郎善良的性格,若有人向你買谷種,你自然不會拒絕。不過二郎可否想過,臨川縣並非只有清河村這一村,而撫州也並非只有臨川縣這一縣。清河村的百姓自然可直接向二郎買谷種,可那些遠的,不知道的人可不會跑這麼遠來找二郎買一兩斗谷種。」
張鶴尋思也是這個道理,若官府向她買谷種,官府有勞力將其輸送到各地,當各地都開始豐收,他們的政績自然會好許多。
只是張鶴沒法跟夏紀娘她們解釋,她種的雜交水稻,並不能留種——雜交水稻並不具備自育性,它種出來的稻穀不能當來年的種子播種。這一點在系統的種子說明上已經列出來了。
可它與別的雜交水稻又有一點不同:若將種出來的稻穀放回系統後,並不會劃到倉庫中作為糧食,它會併到谷種中去,既能當糧食,也能當種子。
她第一次嘗試種稻時,雖然收成不好,可當她將那僅有的一點稻穀放進系統倉庫時,便發現了這一特點。
有這一便利在,她並不擔心雜交水稻的種子會用完。只是除非官府每年都來找她買谷種,否則今年豐收的百姓來年可能顆粒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