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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了許久, 才被夏紀娘一眼認出夏羅綢來:「二哥!」
夏羅綢頭裹帕首, 坐在地上, 面前擺著用布包著的草藥,他叫賣道:「黃芪、苦參……」聽見夏紀娘的聲音, 他抖了抖身子, 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紀娘?!」
「二哥,你怎麼……」夏紀娘見他無事, 稍微鬆了一口氣,可是卻不知他為何會淪落到這兒來賣草藥。
「姻兄。」張鶴也走了過來。
夏羅綢沒想到張鶴也來了, 登時便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 將地上的草藥分都收了起來。這些草藥是用布分別包著以使他們不會混淆在一起,而夏羅綢將它們包好後,便塞進了一個帶遮陽的背簍中,對她們道:「我們找一處陰涼的地方說話,這兒曬。」
「我知道這兒附近有茶肆, 便坐下來喝口茶吧!」張鶴道。
到了茶肆,張鶴叫了三碗茶,夏紀娘關心道:「二哥,我們去生藥鋪尋你,可那袁九郎說你……這是怎麼一回事?」
夏羅綢將背簍擱在腳邊,面上的神情有些漠然:「我已經不在那兒上工了。」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何不回家?」
夏羅綢沉默了片刻,待茶肆的夥計上了茶,他喝了一口,道:「這並非什麼大事,沒必要告知家中,讓爹娘擔心。」
夏紀娘嘆了一口氣:「可爹來尋你時,發現你不在生藥鋪了,總會問的。而且你不與爹娘說,也不告訴我們,我們可是會擔心的。大哥知道嗎?」
「快到八月發解試了,我不能告訴大哥,讓他分心了。」
「那到底發生了何事?」
夏羅綢這才將事情緩緩說來,原來他一個月前又被袁九郎找各種理由剋扣了他的工錢,並且袁九郎還讓他幫忙倒洗腳水、浣洗衣物。這些事情他以前也常做,不過這一次因為問了袁九郎一句何時讓他進生藥,袁九郎便一腳踹在了他的身上,洗腳水潑了他一臉。
袁九郎罵道:「你是想知道這些生藥哪兒來的,好做出背叛師門的勾當是不是?也不知你的爹娘怎會生出你這樣混帳的東西……」
夏羅綢本就因被袁九郎剋扣了工錢而滿腹怨氣,他近來幾乎只能吃些包子、醃菜,白天還得被袁九郎挑刺。如今被袁九郎一番侮辱倒不打緊,可他竟連著爹娘兄長一起辱罵,他登時便怒斥道:「我十四歲來此當徒弟,八年了,你可曾有一日不辱罵於我的?我是爹娘生的,可卻是你這樣混帳的東西教的,我混帳,你比我更混帳!」
袁九郎未曾見過他反抗,愣了一下,旋即大怒,端起洗腳水便潑了他一聲,又罵道:「你真是個白眼狼,你十四歲我便收你為徒,讓你跟著我學習,可你如今學有所成了,便是這麼待我的嗎?」
「呸,我在你這兒,一日都不曾吃飽飯,上次舍妹成親,你說好了讓我回去的,結果我回來後剋扣了我半個月的工錢!若非爹娘私下給了我補貼,我怕是要餓死在這兒了!還有……」夏羅綢一一細數袁九郎的噁心行徑。
袁九郎大怒,便喊來另外兩個徒弟將夏羅綢趕了出去,連細軟都不給他收拾。後來還是那兩個少年徒弟偷偷幫他收拾了一下給他送出來的,而他一時之間流落街頭,卻又不能去找夏羅錦。
他似乎除了採制和堅定生藥,似乎也沒別的能力了。他便到附近的山裡採藥到街上去賣,好在每年春夏之際的節日,各大藥材鋪、生藥鋪都會在龍泉寺附近擺一些藥材賣,而他替袁九郎賣了許多回,絲毫不怯場。
張鶴聽完,問道:「那你可與他立了契約?」
夏羅綢搖頭道:「不曾。若不是這樣,他怎能剋扣我的工錢呢?!」
袁九郎便是拿捏住了他不敢又不能離開的心思,並不與他簽訂契約。一方面剋扣他的工錢、習慣性地進行辱罵,另一方面又偶爾待他很好,並以生藥的來源相誘。即便沒有契約,夏羅綢也不會輕易地離去。
「既然離開了也好,回家去吧,莫要讓爹娘擔心了。」夏紀娘道。
「我不能回去。」夏羅綢情緒低落,「我……」
「二哥,你聽我一言,不管如何,你先行回家,好讓爹娘安心。日後之事容後再慢慢想。」夏紀娘勸道。
「是呀,你如今不在生藥鋪了,在外若有什麼麻煩事,也無人知曉。」張鶴也跟著夏紀娘勸說著夏羅綢。
說了半日,夏羅綢終於妥協了,道:「行,那我不日便回家去。」
張鶴與夏紀娘本打算送他回六家橋村,可他並不想麻煩她們,她們只好給了他一些錢,讓他找個地方落腳。
回去後,張鶴一直都記著夏羅綢這事,她問夏紀娘:「我記得紀娘說過,姻兄一直都想開一家屬於自己的生藥鋪?」
夏紀娘道:「是呀,二哥曾提過此事。」
「可若良興兄進士及第,成為官吏後,家中便不許經商了吧?」
「可眼下大哥也還未能考取功名。」
「那不如我們資助一下姻兄,讓他開間小小的生藥鋪,無需經營得像袁九郎生藥鋪那麼大,足夠他溫飽便好。」張鶴道,讓夏羅綢做些小買賣,一來他能自己做主生藥鋪,二來也不必擔心工錢被剋扣的問題。
夏紀娘搖頭:「且不說要開一間生藥鋪得多少錢,即便我們能資助他,可他若無鑑定草藥、採制生藥的能力,遲早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