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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程子安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楚翊卻沒有解釋安慰,更不覺得自己這樣說有什麼錯。她只是默默地牽起了程子安的手,緊緊地握著,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她,仿佛在說:他是他,你是你,我不信任他,但總是信任你的。
程子安讀懂了楚翊的目光,心中一時間五味陳雜,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兒來。不過話說回來,她自己對於程潛也並不十分信任,又怎麼可能要求楚翊信任這個背叛了家國的人呢?
祁陽對於楚翊的吩咐當然沒有質疑,點點頭應下之後,便又聽楚翊說道:「這仗就算不打了,也是燕國要議和,那四城七鎮不能就此斷送。朕就算做不到開疆擴土,也不能一登基就割地賠款,來日載入史冊讓後人笑話!派人去將那些城鎮如今的情況查上一查,看看能否奪回來。」
一聽這話,祁陽便也正色道:「那些城池是臣主動放棄的,陛下雖然未曾追究,但總歸是臣的無能。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城池其實就如雞肋,邊關城池裡的百姓並不算多,而這些城池根本無險可守,要守住實在太難,攻打起來卻十分容易……」
話雖如此,但事關國土,一分一毫都是不能退讓的。畢竟在這個年代,國家的根本只有兩樣,土地和人口,那幾個城池裡的人口楚翊尚且丟得起,但這些國土她可丟不起!
於是祁陽的話,楚翊也就聽進去了一句——攻打起來十分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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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京墨到的時候,祁陽已經走了。
楚翊把房門一關,就站在一旁看著褚京墨替程子安診治和處理傷口。
先診脈時,褚京墨神色間倒是沒有太多的變化,只道:「失血過多,有些傷了元氣。不過阿捷的底子好,多多休養滋補就是,只這些日子阿捷切莫再隨意動武了。」
沒等程子安說什麼,楚翊就點頭應下了,反正這仗大約沒什麼可打的了。可緊接著褚京墨開始替程子安檢查傷口,楚翊看著看著,臉色便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程子安有些擔憂,但面對著大夫總不能擺出一副諱疾忌醫的模樣,因此只能將傷口都露了出來。她首先讓褚京墨看了看自己的腿傷,褲腿挽起,腿傷的紗布揭開,一個銅錢大小的箭傷就露了出來,而除了這道箭傷之外,她那條腿傷其實還有兩三道刀傷,不過都不嚴重,因此連她自己都忽略了。
程潛替程子安處理手腳傷勢時,這些傷口自然都是處理過的,也一同包上了,這會兒解開來一看,楚翊的心頭頓時一跳——只是一條小腿,就有這麼多傷口,那程子安身上其他地方呢?虧她之前還與她說,她的腿傷並不嚴重?!
心疼和心火一起冒了頭,楚翊盯著程子安那條腿,牙關咬得緊緊的,卻沒有在這時候發作。
褚京墨倒是淡定,她這半年待在軍營里,實在見過了太多傷患,比程子安這可怖的傷口她見得多了去了,至少這些傷與程子安而言並不致命。因此她一臉平淡,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一番檢查下來後說道:「這箭傷頗深,不過沒有傷筋動骨,不會影響今後走路,只要好好將養就沒有大礙。」
程子安早看見了楚翊那難看的臉色,她也知道楚翊這是在為她擔心和心疼,因此伸手拉了拉楚翊的衣擺說道:「你看,我說過,我的腿傷不嚴重的。」
但顯然,楚翊的「傷勢不嚴重」和程子安褚京墨的「不嚴重」不同,因此她的臉色並沒有緩和,只衝著褚京墨揚了揚下巴說道:「她身上的傷口不止這些,你都檢查一遍吧。」
褚京墨對此當然沒有異議,程子安遲疑著一一展示了身上的傷處。僅僅是手腳,就有七八處傷口,這些傷雖然在褚京墨和程子安看來都不嚴重,但在楚翊眼中無論哪一道卻都是不容忽視的。她的拳頭已經緊緊的捏緊,卻還控制著情緒。
控制的情緒在褚京墨解開程子安那裹了滿身的繃帶時,終於還是崩潰了。楚翊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她向前踏了一步,似是想抓住程子安質問,然而看著她那滿身的傷卻有些無從下手,只能拿著有些變調的聲音說道:「這就是你說的沒事了?!」
程子安略微垂眸,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眼中有水汽瀰漫,楚翊趕緊別過了頭,不再去看程子安。她素來驕傲,此時屋子裡並不只有程子安一個人,她不想讓外人看見她落淚的模樣。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壓抑了起來,褚京墨仿若不覺,只專心的替程子安檢查身上的傷勢,需要處理的再重新處理一回。不過程潛給程子安的傷藥顯然是極好的,雖然不過將養了五天,但她身上的傷口大多癒合得不錯,只有少數傷口在不久前崩裂了,背上那道長長的傷口更是又流起了血。
褚京墨替程子安將身上那些崩裂的傷口處理了,先是站在醫者的角度叮囑了一番,然後才說道:「阿捷,我知戰場上刀劍無眼,可你這般……」說到一半,她嘆了口氣,似是說不下去了。
程子安垂著頭,並不反駁什麼。這回身陷敵營的事,算起來真是她自找的,沒得辯駁。
還是楚翊開了口,她的聲音已經恢復了正常,卻是下了逐客令:「京墨回去多配些藥吧,療傷止血的,補血的,還有祛疤的。」
褚京墨看了看楚翊又看了看程子安,最終沒有多說什麼,應下一聲後就提著藥箱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