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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帳里,謀劃了這件事的三個人面面相覷,幾乎都有些不可置信。
半晌,楚翊蹙著眉糾結的問道:「真就撤走了?不是化整為零,伺機來攻?」
程子安顯然也有些氣悶,卻是肯定的點點頭道:「真走了,咱們的斥候都跟出去幾百里了,日夜監視也未見到有什麼異常,更無軍士離隊。看樣子,是要直接撤回黎城了。」
呂恆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看了看程子安又看了看楚翊,然後說道:「大抵,是被陛下的威嚴嚇跑了吧。」
楚翊簡直無語,卻不得不承認,可能真是這麼回事。她讓羽林殺人時,就報上了自己的名號,希望血腥能激起後齊人的血性,也希望軍功能激起後齊人的欲望。然而她實在是錯估了後齊人的膽氣,竟是只聽到她的名號,就怕楚軍要開啟大戰,連夜拔營跑了……
其實也無怪後齊人跑得這麼果斷,他們的兵馬遠不及忻州大營這邊多,而且此來所為是劫掠,糧草輜重等物皆有缺失,根本打不起正常的攻防戰。而楚國的皇帝突然間出現在邊關,這番御駕親征,除了打算開啟大戰之外,讓人根本想不到其他理由。
興致勃勃的備戰,結果最後一拳打在了空氣里,楚翊和程子安雖曾有過預料,卻仍舊有些不得勁。不過不打就不打吧,端看之後後齊會有個怎樣的說法——他們畢竟死了皇子,總不能無動於衷,到底是要有個說法的。
在等說法的空閒時候,呂恆請示了楚翊之後,又將武比的事進行了。依然是那些將軍參加,只這一回聲勢浩大,沒有再瞞著人,於是整個軍營的人都知道了這一場比試。雖沒有得到什麼準話,但心思靈敏的人卻都察覺了這一場比試的不尋常處。
武比又選在了休沐,這一天無論將領還是軍士,都沒有再操練,而是齊聚在校場之中觀看比試。那場面,人山人海,可以容納數萬人的大校場,里里外外硬是給擠了個水泄不通,站在外面根本就看不到裡面什麼狀況。
程子安這一回不湊熱鬧了,乾脆跟著呂恆一同登上了點將台觀看,那裡視野開闊還不擁擠。
楚翊自然也是在的,只是後齊的人馬意外的沒有鬧起來,她的身份也不曾暴露,索性隱瞞到底。於是她也不好穿著女子衣裙明目張胆的往點將台上站,乾脆就換了一身程子安的盔甲,跟在她身邊裝作一個小將,反正台下的人離得遠,也是看不清的。
台下的人自然是看不清,但點將台上卻不止是呂恆和程子安兩個人。許多品階不低的將軍都匯聚在點將台上等著看接下來的比試,乍一眼看到楚翊,都覺得眼生和意外,然後再看看跟在她身邊的程子安,心中便都升起了瞭然。
再看過來時,大部分人眼中都帶上了揶揄,又有一些透著默然,剩下的卻帶上了明晃晃的不懷好意。於是在比試開始之前,就有人向呂恆告狀了。
楚翊聽著那些人痛陳程子安的「罪狀」,只覺得好笑。她一邊揶揄的看了程子安一眼,一邊將那幾人的模樣記在了心底,打算回去問問他們姓甚名誰。倒不是想替程子安報復,只是對於這種腦子不好的臣子,她是不打算重用了——呂恆又沒瞎,他難道看不見楚翊嗎?既然看見了,也不曾說什麼,無論因為什麼,這時候跑去挑破,怎麼看都是傻子才會做的事。
果然,呂恆輕描淡寫的就將那幾人打發了。程子安對上楚翊揶揄的目光也沒說什麼,只是淡定的笑笑,並沒怎麼放在心上。畢竟她又不是銀子,做得再好,也不可能人見人愛。
就在呂恆打發人,程子安和楚翊「眉目傳情」的當口,王將軍湊了過來。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打擾人家小兩口,卻還是忍不住過來問了一句:「今日比試,程將軍不去一試身手?」
程子安收回了目光,整個人卻還透著少有的柔和,聞言回道:「不去了,沒什麼意思。」
王將軍顯然屬於心思靈敏的那類人,他自然也嗅出了這場比試的不同尋常之處。畢竟在此之前,諸將軍私下雖常有比試,卻絕不會這樣當著全軍將士的面兒正式比斗。贏了自然風光無限,輸了卻是難看至極,一個鬧不好,就要得罪人,戰場上領軍將軍的威望更不可以輕墮。
對於程子安這樣的後起之秀,王將軍和呂恆一樣,顯然都挺看重,免不了就想勸兩句。結果他還沒開口,便聽到程子安笑眯眯的又接了句:「過些時日,我便要回京成親了。」
王將軍噎了一下,也不知是被她那過於燦爛的笑容噎著了,還是被她那句成親噎著了,好半晌沒說出話來。末了想了想,問道:「那你將來,是不準備回來,要留在京中了?」
程子安瞥了一眼楚翊,倒沒怎麼猶豫的答道:「嗯。阿楚家在京城,來不得這邊關,我也不想再與她兩地分隔,成親後便在京中陪著她了。」
王將軍眼中便透出了瞭然。他心思通透,對於楚翊的身份自有幾分猜測——名字裡帶有「楚」字,家住京城,權勢大的可以把家信混在公文里往忻州送,除了宗室,根本不作他想。
宗室之女自然也不好跟著丈夫往邊關跑,程子安回去之後有岳家扶持,也不怕前途有損。只是想一想,王將軍還是忍不住覺得可惜,又不好當著楚翊的面兒說什麼,末了只能嘆口氣道:「如此,你與我們的緣分也是將盡啊。只望你回了京城,也能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