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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翊怒極反笑:「納什麼諫?朕的婚事,朕自己還做不了主了?!事事都要由你,由朝臣們牽著鼻子走,是朕做皇帝,還是你們做皇帝?!要不,這傀儡朕不做了如何?楚家的江山送你們了。」
這話顯然說得極重,便是秦岩也不可能再端著了,他猛的抬頭,張開卻道:「陛下慎言!陛下乃一國之君,歷來君無戲言,這般言辭萬不可再出口!況且天家無私事,陛下的婚姻大事也是國家大事,豈可兒戲?!」
這種話楚翊早聽膩味了,見著秦岩說來說去還是這些,便再懶得理會他,揮揮手就讓人把他拖下去了。自然不好責罰,便吩咐安義道:「罷朝這些日子,所有言官全部不准入宮,宮門那邊你也吩咐一句,看見那些言官都警醒些,別讓他們再在宮門口鬧什麼死諫。真鬧了,就先把人敲暈送回家去。」
鬧過這一場,大臣們絕望的發現,皇帝陛下不僅沒有絲毫「悔過」的意思,反而更加的變本加厲了——她躲得更乾脆了,很多大臣如今連宮門都進不去了!
看看那些積壓的政務,妥協還是不妥協,選擇似乎已經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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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官們還在糾結要不要妥協的時候,京城裡那些流言蜚語的風向不知怎的,突然就變了。
從楚翊御駕回京時起,京城裡大大小小的酒樓茶館便都開始講起了皇帝陛下御駕親征的故事。這些故事真假不論,但戰場之上,橫刀立馬,執劍封侯,這樣的熱血故事總是很吸引人的,於是這樣的故事持續了幾個月,也未有絲毫冷遇,說書先生天天說,酒樓茶館也依舊天天有人去聽。
然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程捷的名字漸漸地出現在了這些故事裡。他帶兵守城,領兵襲營,親手殺死了敵軍主帥廣平王,一樁樁一件件,全然滿足了人們對於英雄的設定。
在很多人看來,這樣的少年才俊,就應當為將封侯,這才是故事該有的結局。然而結果卻並非如此,這樣驚才絕艷的人竟只出現在了說書先生的口中,在此之前,他們甚至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這個世上從來不乏尋根究底的人,於是很快的,程捷的身世被人查出來了,女帝陛下那道尚未來得及昭告天下的聖旨也被人傳出來了,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然後,酒樓茶館那些故事的畫風一下子就變了,從讓人熱血沸騰的建功立業,一下子變成少年將軍和年輕女帝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什麼一見鍾情,什麼沙場相救,什麼暗許終身,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那些說書先生親眼看見過似得。
時下楚國民風算是開放,但也不是可以任由尋常百姓編排皇族甚至是皇帝的,可詭異的是這些故事傳得滿城風雨,愣是沒人去管!於是人們就更相信這故事是真的了,沒看皇帝陛下都默認了嗎?!
然後故事又出了後續,原來女帝和將軍還是青梅竹馬,將軍的女帝少時的伴讀!一見鍾情什麼的,被推翻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成為了新的故事,據說話本都印出來了,不僅在民間廣為流傳,京中那些世家的夫人小姐也是人手一本。
至於將軍的身世什麼的,人們在說書先生的引導下寬容的表示「英雄不問出處」——人家的軍功可是自己一刀一箭拼出來的,他對楚國的忠心才不會因為一個叛國的父親改變呢!沒看人家整個家族除了他爹那個叛徒,全都是忠君愛國的嗎?!
這些故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但很少去酒樓茶館的程子安卻並不清楚。她只是覺得最近堵在她家門口謾罵的人似乎少了些,她偶爾出門,若是遇見認識的人,還能收穫幾個奇奇怪怪的眼神。
相較起程子安,朝中那些大臣們更覺得焦頭爛額。政事上皇帝罷工就不說了,他們在官署忙前忙後,回家之後家裡的夫人女兒看他們的眼神也變得怪怪的,活像他們就是那棒打鴛鴦的惡人似得。
堅持下去似乎完全討不了好,可就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妥協,百官又覺得不甘不願。這種時候就像他們當初在御書房外跪諫一樣,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契機,或者說是一個台階。
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局面,其中自然有很多是楚翊的手筆,她又不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之後沒過幾天,罷朝快有小半個月的楚翊終於宣布再次早朝了,這一回她還特意下旨讓程子安一起上朝,消息沒瞞著人,於是眾人便都知道,事情該有個了結了。
翌日早朝,君臣再度相見。皇帝陛下臉色紅潤,神采奕奕,這些天顯然休養得不錯。而相比之下,百官雖然看著同樣精神奕奕,但不少人眼下卻都添了抹青黑……
早朝開始,楚翊也不說其他,開口便道:「近來諸卿勸諫的摺子少了許多啊,想必諸位已是想得明白了?」
一點鋪墊都沒有,這話直白得就像打臉,哪怕說這話的是皇帝,眾臣的臉色也都不太好。御史大夫秦岩當下便站了出來:「陛下,國家大事豈是兒戲,您以罷朝來脅迫臣等,實非明君所為。」
楚翊這時候看見秦岩那張臉就厭煩,當下不客氣的接道:「那朕就當個昏君吧。」
秦岩的臉都青了,不過不等秦岩再說什麼,張丞相已是站了出來:「陛下年少,但為君者不可輕狂,今日您之所言,已然被記入起居錄中,傳至後世,讓後人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