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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脈之情大概便是如此,縱使兩人是第一次相見,程潛對程子安也帶著不自覺的親昵。他並非沒有發現,卻也並不想克制,哪怕兩人如今立場相背。
程潛鬆了手,程子安立刻便坐了起來,她直面著程潛,將衣裳已經破損的傷口隱藏在了身後。
不能將後背留給敵人!這是每個上過戰場的士卒都知道的事。程子安的舉動在程潛看來,那防備警惕甚至是敵對的意味都太過明顯了,明顯到他一時間都有些無所適從。
抬手將繃帶扔了過去,程潛冷聲道:「既不放心我,你便自己把傷口裹上吧。」
繃帶砸在了程子安的身上,然後又順勢落在了她的手中,力道正好,準頭也同樣的好。可程子安並沒有動作,她只是抬眸看著程潛。
半晌,程潛背過了身去,倒是將後背毫不猶豫的留給了她——他親眼見過程子安拔出腿上箭矢刺向廣平王的狠厲,更明白兩人如今立場的不同,可他依舊毫不遲疑。
程子安當然也明白這些,因此她看著程潛背影的目光也變得愈發的複雜了起來。她一面伸手解開了身上的衣服,一面終於開口問道:「十七年前,你被俘投敵的消息傳回京城,母親和祖母至今不肯相信。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可如今見了你,我也想問一句,那是真的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程潛坦然回道:「十七年前不是真的,但是現在……或許已經成真了。」
十七年的時間太過漫長,足夠一個尚在母親腹中的孩子長大成人,也足夠改變這世間太多的事。程子安心中早有準備,她想過程潛說不定已經死了,也想過程潛那時真的投敵賣國了,更想過他耗不過時間終究變節,可真的聽到程潛這樣說,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營帳里再次恢復了安靜,許久之後,程潛才開口問道:「你母親和祖母,還好嗎?」
當年程潛被俘並不是真的因為他志大才疏舉止失當,只是倒霉的跟了一個不靠譜的主帥而已。他作為先鋒,一頭扎進了敵人的埋伏圈,拼光了所有人馬,最後重傷被俘。俘虜他的人就是廣平王,而他當年也如程子安一般做過刺殺的事,可惜程子安成功了,他當年卻失敗了。
不得不說,程遠的名頭的確很大,所以程潛作為他唯一的孫子才被留下了一條性命。然後燕國便傳出他投降的消息,以此來打擊楚軍士氣。
自那時起,不願投降的程潛就被軟禁了起來,再沒得到過楚國這邊的消息。燕國人陸陸續續告訴他一些,不知真假,只道延平帝因此責難了程遠,程遠很快鬱鬱而終,程家的宗親也與他家這一支劃清了界限,京城中留下的只是孤兒寡母,當年威名赫赫的程家早已不復存在。
程潛清楚,這些消息真真假假,多半是用來動搖他的,但總的來說總不會偏差太大。程家的確沒落了,祖父也的確逝去了,而他則是那個罪魁禍首。但他沒想到,如今他又在戰場上遇見了程家人,還是他的兒子,他自然是想問個清楚的。
身後並沒有人回答,沉默依舊在持續。
程潛等了片刻便皺起了眉頭,他知道程子安對他的防備很深,可這話並沒有什麼不能回答的吧?這樣想著,他又等了片刻,身後卻依舊沒有人回應,於是他回過頭去,便見著程子安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他的床上,似已昏迷,不過背上的傷口倒已經裹上了繃帶,一圈一圈的將她整個身子都裹了起來。
看著把自己裹成了粽子的程子安,程潛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無奈。其實他明白,程子安之前失血太多,一直以來都是強撐而已,他以為程子安還會撐得更久,但不知為何他竟在此時放任自己昏迷了過去。
不過撐不住就撐不住吧,受傷的人本來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程潛並不在意這個,他嘆了口氣,拿過傷藥和繃帶,開始替程子安處理身上其他的傷口。
只是短短的交戰而已,但這樣碾壓式的戰鬥太過可怕,程子安今夜受的傷比起以往半年在戰場上受的傷都要多。不過之前她已經強撐著將胸腹後背等處的傷口都簡單的上了藥,然後一齊裹了起來,只剩下手腳等處的傷口還未來得及處理。
程潛仔細的替程子安把剩下的傷處都處理包紮了,末了一邊將所剩無幾的傷藥收拾了,一邊在心裡疑惑——他這個兒子是不是太單薄了些,難道程家已經沒落到連飯都吃不起的地步了嗎?!
正胡思亂想間,有人匆匆的跑來了程潛的營帳。那人大約很急,連通報都沒有就直接闖了進來,開口便道:「副帥,王爺那邊不好了,您快過去看看!」
程潛收拾東西的手一頓,緊接著長臂一伸替程子安拉過被子蓋上了,然後才匆匆起身離開。踏出營帳的時候他對著門口的親衛吩咐道:「任何人不許入帳!」頓了頓後又補了一句:「他如果醒了,送些補血的湯藥和吃的進去便是,也別讓他出來。」
親衛答應下來,程潛這才跟著那人向著醫帳的方向匆匆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在考慮,程爹什麼時候發現自家那不是兒子是女兒比較好?還是說,乾脆別讓他知道了?
PS:來來來,大家熱情一點,熱情些會有二更驚喜啊
再PS:有時候你們的腦洞真讓人無言以對……
☆、第170章 那個想逃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