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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錦霖瘦小的身影半掩在大鐵門後,寬大的衣服幾乎蓋住了他整個人。
他仰起頭,清澈的目光靜靜落向窗台上那兩盆嫩小的太陽花上。
雖是冬日,那太陽花卻開得十分燦爛,黃色的小花骨朵在晨曦照耀下顯得脆嫩而明艷,如同那張帶笑的臉。
他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小小的身體像是冬日裡被霜打過的枝條,瘦弱而倔強。
可惜,直到離開前,他都沒有再看見那個笑起來嘴角有梨渦的小女孩。
走的時候,他忍不住想著,她什麼時候會再出現呢?
第2章 「你打算跟著我到什麼時候……
暖陽並沒有持續很久,沒過幾天又下起了陰蒙蒙的小雨,細膩的雪花夾雜在牛毛細雨之間,會讓人分不清到底哪是雨哪是雪?唯有侵入骨髓的寒冷,凍得人仿佛每一根毛細血管都要凝結了。
正是下午放學時分,孩子們如同出籠的鳥兒似的往校門口湧出來。
雨還在下,等在外面的大人紛紛接走了自己的孩子。
蘇敏敏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等了會兒,沒有在人群中望見母親的身影。
像是習以為常,她只垮了下肩膀,便解開書包,在外層的袋子裡輕車熟路地找到一把摺疊雨傘。
她搓了搓被凍得通紅的手,低下頭往手心呵了口氣,這才打開碎花雨傘,小小的身體很快融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
租住的小區和學校不過兩百米左右,穿過路口的紅綠燈,就能望見有些斑駁的小區大門,福叔公坐在近乎密閉的門房裡,臉上掛著副老花鏡正在看報紙。
蘇敏敏走到門房的時候,福叔公從報紙中抬頭睨了她一眼。
她抬頭搜尋了一圈,看到門房前面的窗台上放著盒鋁盒飯,於是
踮起腳尖伸長手去拿,無奈窗台於她而言實在太高了,蘇敏敏探手夠了兩下都沒有夠到。
正打算要跳起來,窗戶卻突然打開了,一隻乾枯的手探了出來,將窗台上的鋁盒飯遞給她。
福叔公那張嚴肅的臉其實是頗為嚇人的,尤其是眼尾那一道狹長的疤痕,連小區的孩子王西瓜見了都不敢上前。
蘇敏敏接過福叔公手裡遞過來的飯盒,怔了下才露出一個笑臉來。
「謝謝您。」嘴角梨渦隨著她說話的動作輕輕漾開。
福叔公依然面無表情,連嘴角都沒動一下。
蘇敏敏也不以為意,抱緊了飯盒轉身便走。
「等下。」
蒼老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蘇敏敏轉回身,面前木門咯吱響了一下,隨後門從裡面被打開了。
福叔公披著件破舊的軍大衣,手裡捂著個白色的塑膠袋,袋子裡裝著兩個小蛋糕和一袋白色的豆漿。
見蘇敏敏站著沒動,福叔公手又往前騰了滕。
「拿去吃。」
蘇敏敏遲疑了一下,好一會兒才伸手接住福叔公手裡的塑膠袋,他那張長滿皺紋的臉上依然深沉肅穆,仿佛在做一件極嚴肅的事情。
她頓了頓,然後轉過身,打開書包翻了一會兒,從裡面翻出一個用油紙抱著的紅糖饅頭和一盒純牛奶。
還沒等福叔公反應過來,她已經把饅頭和牛奶都塞到了他如枯黃枝椏般的手掌里,然後撐好雨傘飛快跑開了。
「換著吃,更香。」
遠遠的,仿佛還能聽見小女孩脆生生的嗓音。
門房老大爺低頭看了眼掌心裡的東西,扯了下起皮的嘴角,拉緊身上的大衣,然後關上了木門。
雨點依然稀稀疏疏地下著,間或夾雜著徹骨的雪花落下來,地上到處都是濕漉漉的一片。
蘇敏敏跑到小區花壇中間的位置才停下來,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倏地站定,轉身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後跟,接著便皺起了兩道秀氣的眉毛。
只見黑色的校褲後腿跟上,已被濺上零星的泥土,看著煞是扎眼。
她輕嘆了口氣,早上才剛換的褲子。
雨天真是她的克星。
停頓了一下,她用肩膀夾著傘柄走到出租屋的門口,先是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見周圍沒人這才蹲下來,用極快的速度伸手從門口石階底下扒拉了幾下,一把暗金鑰匙很快被她翻了出來。她也顧不得手上的泥巴,握著鑰匙對準鎖匙擰了兩下,門便被打開了。
關上雨傘握著傘柄在門口甩了甩,傘頭上的水飛濺了開來。她站在門口地墊上踩了踩,這才抬腳進門。
可是就在她即將關門的時候,一道小小的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門口。
蘇敏敏著實被面前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發現門口站著個瘦小的小男孩。
雨水沿著小男孩散亂的頭髮落下來,拿一張小臉被凍得近乎慘白,嘴唇更是毫無血色。寬寬舊舊的大棉襖掛在他身上,近乎蓋住了他整個人,露在拖鞋外面的那兩隻小腳丫都已經開裂了,一道一道滲人的凍痕讓人看著都覺得疼。
唯有那一雙黑色的眼睛,晶亮透徹,乾淨澄澈。
他靜靜站在門口,就那樣不避也不躲地望著她,一雙眸子像是沉溺在水潭之下的黑寶石,流動著盈盈光輝。
蘇敏敏猶豫了一下,可是隨後湧上來的警惕感卻瞬間打消了心底那一閃而逝的柔軟。
她和母親剛搬到這裡不過兩個月時間,這座陌生的城市於她們而言,到處充滿著不確定的因素。先前小男孩被小區里孩子們欺辱的畫面一幕幕閃過眼前,那天一時衝動出聲幫他解了圍,之後她就告誡自己,以後不能這麼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