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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達眨眨眼,也沒再賣關子:「其實我有想起來一些事。」
唐昭聞言整個人都僵住了,原本的輕鬆隨意都消失不見,莫名的隔閡似乎在剎那間生起,將她與明達隔離開來——十年前的小公主和十年後的明達,對於她而言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她一心保護,後者卻讓她生出了退避之心,哪怕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明達敏銳的察覺到了唐昭的情緒變化,她勾著唐昭的手一張,直接握住了她的指尖:「阿庭哥哥你聽我說,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是那日你與我說了那些事,我才想起來的。」
唐昭下意識的抽了抽手,結果沒抽出來,她目光落在明達臉上,見她滿臉都是焦急與慌張,全然沒有長公主的沉穩犀利。她抽手的動作不由一滯,終於意識到眼前的明達和與她漸行漸遠的長公主並不相同,她還是她最熟悉的模樣。
漸漸定下了心神,唐昭身上的排斥感消失不見,又恢復了往日的溫和可靠。
明達一直覷著她臉色,見狀也稍稍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問道:「阿庭哥哥,你不生我氣了吧?」
唐昭收拾好了心情,見明達一副惴惴模樣,只得安撫道:「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只是沒想到你想起來了,一時有些意外罷了。」
這話明達信不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不過表面上她是沒打算深究了,只不動聲色又往唐昭身邊湊了湊,看上去猶有不安。隨後兩人暫時揭過這事不提,唐昭好歹想起了之前的正事,於是又端正了神色問道:「你都想起什麼了,遇刺時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嗎?」
明達偷偷抱住了唐昭手臂,聞言點點頭道:「嗯,記起來一些,模模糊糊的。我記得當時情況不太好,身邊的侍女就與我換了衣裳,她好像是替我引走了不少刺客。」
唐昭沒計較明達的小動作,聞言恍然——就說遇到明達時,她身邊隨行保護的禁軍怎麼那麼少,原來是先分兵引人離開了。
那麼現在被找回來的那個所謂長公主,會不會就是那個與明達換了衣裳的侍女?
唐昭想了想,覺得可能性還是不太大。畢竟之前地方駐軍的調動,說明公主儀仗里還有屬官隨行,而且那些屬官還在刺殺中倖存了下來。那麼他們不可能不認識明達,也沒理由在這當口弄個假公主出來混淆視聽,所以這其中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兩人又商量了一陣,仍舊感覺撲朔迷離,明達便不耐煩說了句:「左右在這裡猜個沒完,還不如去縣衙里親眼看看,看那假公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話也沒錯,不過唐昭想了想卻搖頭道:「我倒是覺得,咱們可以先去大牢看一看。」
連靜瑤擔心王映秋想不開再去縣衙,抽空又跑去了王家找她。結果這回沒有外人在場,她理所當然的吃了閉門羹。之後寨主盯著緊閉的大門想了想,還是壯著膽子走了老路——如從前私會一般,她又跑去翻了王映秋閨房隔壁的院牆,又往她屋中扔了石子。
王映秋沒理她,連靜瑤就大著膽子撿了一捧石子,一顆接一顆的往裡扔。
終於,王映秋不堪其擾,帶著滿臉疲憊從房中走了出來,一抬頭便看見了院牆上趴著的人:「你又來做什麼?我說過不需要你管。」
連靜瑤手臂在牆頭上一撐,兩年來頭一回真正的翻牆入戶。她跳進院中往前走了幾步,到了王映秋面前,看似大膽其實有些侷促:「我……你要不要見見你爹?」
王映秋本來沒心思應付她,聞言一時驚住了:「你說什麼?」
連靜瑤也不廢話了,她怕王映秋再誤會什麼,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走,我帶你去見你爹。」
王映秋本能的跟她走了兩步,又頓住腳:「我爹被收押在大牢里,你怎麼讓我見到他?」
連靜瑤也沒解釋,只道:「你跟我走就是了。」
許是出於對連靜瑤的信任,也許是存著些許希冀,王映秋最後還是跟著連靜瑤走了。兩人一路來到了縣衙大牢外,遠遠便能見到牢門守衛的獄卒。
王映秋一看就皺起了眉,拉住連靜瑤說道:「不必去了。這次的事不小,我爹被下獄之後也是嚴加看管,並不許探視,就連這些獄卒都不敢收我家的錢。」
王家只有父女二人,王縣尉早年喪妻之後並未續娶,也沒有其他子嗣。因此自三日前王縣尉下獄後,能為他奔走的也只有王映秋一人而已。她尋過王家舊識,也求過未婚夫家,都未果後只能來牢獄打點,以期王縣尉在牢中能稍微好過些。
然而即便如此,獄卒們卻連她的錢都不願意收——王映秋再是天真無知也明白,能讓貪婪的獄卒都不敢伸手,她爹的情況絕對不容樂觀,這才有了在縣衙外死守的事。
連靜瑤卻沒聽她的勸,反而道:「先別急,你等著瞧。」
王映秋沒抱什麼希望,只瞧著兩人相牽的手怔怔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連靜瑤也沒有立刻上前,她牽著王映秋遠遠站定,眯著眼瞧了一會兒,忽然抬手做了個手勢。就見大牢外,原本看守的兩個獄卒沒一會兒湊到了一起,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其中一個就從另一個手裡接了塊碎銀,然後快步離開了。
牢門外只剩了一人,那人遠遠衝著連靜瑤招了招手,她這才拉著王映秋過去了。
那獄卒見兩人過來也沒廢話,立刻轉身打開了牢門,又掏出串鑰匙遞給連靜瑤:「進去後左手邊,第十二間就是,你們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