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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聞言眉梢一揚:「見過了。」
御史大夫見她只說了這三個字便再沒下文,下意識皺了皺眉:「那長史沒什麼想說的嗎?」
唐昭卻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我倒覺得秦大人應該是有話想與我說。」
御史大夫沉吟一瞬,也沒有否認:「如果那番話我也如此對長史說,長史該如何想?」
唐昭搖搖頭:「不怎麼想,我大概會覺得秦大人也瘋了吧。」這回不等御史大夫開口,她便逕自說了下去:「如今天下承平,我覺得你們說的那些話都是異想天開。且不提我這身份是真是假,便當你們說的都是真的,難道多我一人,便能成功推翻天子?!」
說到這裡,唐昭面上露出一絲譏誚:「我尚不知,能做到秦大人這般高位的,還有如此天真的想法。但我確實是沒心思陪著你們玩鬧。」
御史大夫聞言臉色有些不好看,他道:「長史是不信自己身份,還是不信我們能成事?」
唐昭面無表情:「我都不信。」
御史大夫似乎又被噎了一下,這一回比之前唐昭當面秀恩愛更讓人如鯁在喉——延平帝被篡奪帝位已經過去三十年了,他是當年老臣,也守著這顆忠心籌謀等待了三十年。現在多年的堅守卻被人當面否決,他的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憋了會兒,御史大夫終於沒忍住,反駁道:「當年亂臣賊子倒行逆施都能成事,陛下本是正統,還有我等輔佐,又如何不能成事?!」
唐昭聞言心中微動,面上仍舊一副不看好的模樣:「大人還是將我放下吧,我自己回宮去。」
御史大夫自然不願無功而返。他會出現在唐昭面前,自然也是看中了她如今價值,甚至相較於唐昭本身嶄露頭角顯露的才幹,他們這些人更看重的還是唐昭長公主駙馬的身份。
明達長公主的地位一直很特殊。她與皇帝一母同胞,這些年頗得皇帝信重,因而在朝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哪怕只是個公主,也有在朝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尤其現在皇帝病重,長公主手中的權利只會更重。
如果能在長公主身邊安插個人手,不僅能竊取機密,甚至能影響對方決策……
說來可笑,這些人明知唐昭與明達在一起是亂|倫卻不加阻止,為的多半也是如今局面。他們一面想要利用唐昭的身份,以及明達對於駙馬的不設防做些什麼。一面如御史大夫般,看著深陷其中的唐昭,卻又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心生鄙薄。
唐昭看得出這些人藏在眼底的心思,如果說孟河還有幾分汗顏,在官場混跡了大半輩子的御史大夫就完全沒有了。因此她對御史大夫也沒什麼好印象,說走就走的態度很是乾脆。
定了定心神,御史大夫將人攔下:「長史不必著急,我話還未說完。」
唐昭跟御史大夫的談話並不能算愉快,等馬車再將她送回宮門時,天色都已經暗了。
明達一下午心神不寧,時不時便抬頭往大殿門口張望。直到唐昭終於回來,她忙將手中硃筆一丟,迎了上去:「阿昭,你怎麼回來得這般晚?!」
左右還有人,唐昭便隱晦的解釋了一句:「今日回宮時,在宮門外遇見了御史大夫,秦大人說有事與我說,便耽誤了些時候。」她說著伸手握住了明達的手,又在她耳邊小聲道:「殿下不必擔心,我總不會跑了的。」
左右有宮人離得近的,有聽見這話的,偷偷垂下了頭。
小宋臻也在殿中,這些天他已漸漸適應了新的身份——其實日子跟從前也沒差。因為皇帝病重且身體不好,並沒有精力教養孩子,宋臻仍舊是跟在明達小兩口身邊學習。於是小孩兒驚喜的發現,經此一事之後他反倒有更多的時間見到明達,接受她的教導了。
這意外之喜讓宋臻迅速接受了現狀,不過小孩兒也是有眼色的,知道什麼時候該出言昭示存在,什麼時候又該默默退出假裝不存在。
比如現在,宋臻便很有眼色的提前告退了。
等宋臻一走,明達順勢遣散了宮人,這才拉著唐昭問道:「事情怎樣了?」
唐昭搖搖頭,與明達先在殿中尋了個位置坐了,這才說道:「與那老頭說了一下午,談得不算愉快,但也不是一無所獲。」
御使大夫實在不是一個容易套話的人,他不像孟河知道得不多,而是他知道得多了也不會吐露出來。唐昭套話偶爾能得個隻言片語,可惜不等深問就又會被扯開話題,一來二去也只得個隱約模糊的印象,具體的倒真沒被她套出多少來。
唐昭深感自己功力不夠,不過跑了一下午,她倒是知道了一點:「延平帝與這些老臣多半是有聯絡的,可惜他們多半也不知道對方藏身在哪裡。」
延平帝作為曾經被奪了皇位的失敗者,如今已經成了禍亂的根源。唐昭和明達都很明白如今時局的不安,尤其皇帝身體不好,便是撐過了這次病重也難說他下次還能撐過去。一旦皇帝出事,少帝登位,延平帝趁勢而起的機會便也來了。
就像當年先帝欺他年少,奪了他帝位一般,如今的宋臻卻是比當年的延平帝登基時還要年少……這樣一想,恍惚間,便似有種風水輪流轉般的宿命感。
不過明達和唐昭顯然都不是認命的人。尤其宋臻還是明達親手養大的,明達待他頗有感情,在這種時候自然是要盡己所能為他掃清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