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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來的馬車還等在山門外,車夫正閒適的靠在馬車上曬太陽,見了唐昭回來忙坐起身。迎了唐昭上車,又問道:「郎君現在要去哪裡?」
唐昭坐在馬車中沉默了一瞬,這才道:「回城,去楊柳街。」
唐府就在楊柳街,唐昭原本是不想回去的,或者說她這一趟出來就沒想再回哪裡去。公主府的事到底讓她耿耿於懷,她在海棠苑裡想了許多天,終究覺得自己與明達已是漸行漸遠了——她不再是自己記憶中的小公主,自己也不再是對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說來有些矯情,可唐昭似乎忍受不了這樣的落差,漸漸覺得自己沒必要再留下了。現在的明達自己也能過得很好,哪怕忙些累些,可沒她的十年都過來,便也稱不上不可或缺。
越想越是如此,唐昭終於決定了離開。至於明達不許她離府的禁令,唐昭其實從來沒放在心上過,明達只會攔她一時,並不會真的囚禁於她。於是她今日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明達雖然不太情願的樣子,但果然還是放了她走,甚至沒派人跟著她。
派人跟著她的另有其人,唐昭也是雇馬車時才察覺到的,不同於暗衛的手段讓她很快排除了明達,有所猜測——應該是唐家派來的人。
從前唐昭在書院讀書,等到休沐就回唐府,生活簡單到兩點一線,唐家對她的監視控制自然就寬鬆。可現在不同了,她搬進了公主府,那是唐家暫時無法觸及的地方。他們不知道唐昭在公主府會有怎樣的改變,也不知道唐昭會經歷什麼,甚至無法確定她的行蹤!
對於唐家來說,這自然是不行的,尤其薛氏更不會放任唐昭脫離掌控。因此派人守在公主府外,見唐昭出門就跟著,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唐昭猜到這些後便明白,她其實已經錯過了逃離的最佳時機,也不可能離開書院直接遠走了。不過影響也不大,既然是唐家的人,那她回了唐家自然不會再跟著。
她只需多走一趟,到時候再設法從唐家脫身便是。
明達在府中等了整日,直到傍晚也沒等到唐昭回來,越等便越有些心慌。
眼見著天色將晚,明達終於忍不住吩咐人去尋唐昭,她自己則是去了海棠苑等人。海棠苑裡倒是一切如故,唐昭在這裡住了許多天,也不見添置些什麼。
明達在庭院中踱了會兒步,目光時不時投向主人離去後緊閉的房門,腦子裡卻總忍不住想些有的沒的。也不知過去多久,天色都暗沉下來,明達也從站著等變成了坐在廊下等,之前派出去尋唐昭的人才終於回來,可惜帶回來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什麼叫人不見了?!」明達倏地起身,起得太急眼前都有些發黑。
稟事的人見狀下意識伸了伸手,又不敢去扶,只好繼續回應道:「屬下等人得了殿下吩咐,便先去了紅楓書院尋人,山長說長史大人晌午便離開了。後來屬下又查到長史大人離開書院後,便回去了唐家,可等屬下們去唐家請人時,唐家人卻說長史大人不在……」
明達從來沒將唐家放在心上過,雖然她知道唐昭如今的身份就是唐家子,但與她而言唐昭真正的身份是宋庭,她看重的也只是宋庭,與唐家無關。
聽了屬下稟報,明達下意識皺了皺眉,問道:「你們可有進去找過?」
下屬聽了略為難:「這……」不太合適吧?
明達知道他想說什麼,公主府在外名聲其實不錯,除了她插手朝政讓人詬病之外,也從未出現過以勢壓人之類的事情。可明達又不在乎這個,當下便命令道:「帶人去搜。」
下屬領命,剛要轉身走人,又聽公主吩咐道:「客氣些,那是我的長史。」
「是。」下屬又應了一聲,轉身離去時總覺得殿下那句「我的長史」有些意味深長。
明達等人走了便又坐回了廊下,回憶起晨間兩人分別時的場景,總感覺莫名不安。她沉下眉眼想了許久,只覺從前再熟悉不過的人,今日倒有些看不透了。
往日裡唐昭少在她面前掩飾什麼,兩人自幼相識又再熟悉不過,明達便總能將她的心思猜個七七八八。可現在回想起今日見面,她除了本能的感覺到不安之外,竟是沒在唐昭身上看出任何情緒來……她,是不是故意的,早就想走了?!
只這樣一想,明達忽然便覺得不可忍受起來,心口好似又傳來了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意。她倏地一下站起身來,扭頭就去推身後的房門。
意外,又或者不那麼意外,房門並沒有上鎖,一推就開了。
明達推門的手登時僵住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收了回來,卻又不敢進門了。
夕陽早已經沉入地平線,最後一縷天光也在漸漸消逝。
海棠苑裡住進了唐昭,有了新的主人,公主府的僕從們做事便不會再繞過這裡。比如天色一晚,便有侍女帶著燈火要來點廊下的燈,可見公主殿下在,就又不敢上前了。
明達在那敞開的房門前站了許久,臉色越來越難看,卻始終沒有上前一步。直到她聽見侍女的腳步聲,轉頭看了過去,侍女忙不迭低頭行禮:「奴婢拜見殿下。」
這一聲「殿下」喚回了明達的心神,她看了侍女一眼,掃過她手中拿著的物什:「你來點燈?」
侍女忙應是,可眼下這情形卻莫名不敢動,僵在那裡進退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