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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終於近距離見到了明達,可看著她此時的模樣,千言萬語又哪還有機會出口?她目光怔怔的看著她的小公主,心裡酸酸的,澀澀的,喉頭卻似被什麼哽住了。
小宋臻的注意力顯然只在母親身上,他一面任由明達緊張的檢查,一面也出言安撫:「我沒事的阿娘,沒摔著也沒傷著,就是當時被嚇了一跳,現在已經沒關係了。」
明達已經將他上下檢查了一遍,確實沒什麼大礙,宋臻身上最大的傷口也不過是緊張之下手被韁繩磨破了皮,其餘他連片衣角都沒污。這讓明達緊繃了一路的心弦放鬆些許,然後才感覺心臟後知後覺的「噗通」狂跳起來,後怕的感覺姍姍來遲。
閉上眼勉強定了定神,明達再睜眼才問道:「真的沒事了?」
小宋臻也看出了阿娘的後怕,他回抱了明達,還有些肉乎的小手在明達後背輕拍了幾下:「阿娘你放心,我真的沒事了。」重複完他鬆開明達,才又轉身指著一旁的唐昭對明達道:「阿娘,今日這意外多虧了唐師兄救我,我才全身而退的。」
唐昭一直到現在還沒離開,一來是小宋臻驚魂未定離不開她,二來也是她有意留下想見明達一面。可誰知明達到來看都沒看她一眼,於是失落與酸澀不可抑制的湧上心頭。
也是,如今宋臻才是明達最重要的人,而她什麼也不是了……
她兀自自怨自艾,也沒注意去聽母子倆的對話,直到明達略顯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她才匆匆回了神。然後下意識如從前般笑了下,慣來嚴肅的臉上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明達對上她也恍惚了下,心中生出複雜滋味兒來——她給對方畫的畫像還在書房裡沒燒呢,心中的彷徨也是未解,哪知這麼快就又見面了。這樣仔細一看,唐昭和宋庭是真的不像,哪怕兩人的笑容一樣溫暖,可眉眼間卻沒半分相似,而且有酒窩的唐昭笑起來其實更甜。
果然還是她想多了吧,哪兒來那麼多不切實際?!
明達也微微勾了下嘴角,旁人見她是在笑,可唐昭分明看出那弧度里的自嘲。只是她不知道那自嘲代表著什麼,也沒時間去細想,因為明達已對她道:「今日之事,多謝郎君了。改日我再備好禮物送去府上,還望郎君莫要嫌棄。」
這是十年後兩人隔著兩世重逢後的第一句話,唐昭聽得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來,便只好收斂了神色道:「舉手之勞,殿下不必如此。」
客氣的道謝,客氣的回應,兩人之間自然而然的生出了距離。
唐昭覺得心裡更不舒服了,明達也暗地裡蹙了下眉,總感覺這樣的對話和距離讓兩個人都有些不適。她們想要說些什麼,但一時之間似乎又無話可說。
小宋臻抬頭看看這個,又轉頭看看那個,總感覺默默對視的二人氣氛詭異。
片刻後還是明達先收回了目光,又低頭看著宋臻說道:「今日阿臻雖沒受傷,但到底還是受到了驚嚇。本宮便先接他回家看看大夫,若是今晚沒事,明日再送他來書院。」
公主殿下親自請假,一旁的山長自然沒有異議,很爽快的答應了。
小宋臻也沒逞強拒絕,任由明達牽著他的小手準備離開。只是在轉身的前一刻,明達還是忍不住又往唐昭那邊看了一眼,卻恰巧撞進她幽幽望來的眸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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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臻被帶回公主府休養了,但這事與唐昭的影響不大,畢竟兩人都不在同一個班上課,平日裡見面的機會也並不算多。只是在見過明達之後,唐昭又不可避免的進入了恍惚失神的狀態,常常一走神一個上午或下午的授課便結束了。
鄭源看著好友這樣,也忍不住嘖嘖稱奇:「唐兄,你成天到晚在想些什麼啊,怎麼什麼時候都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還有你到底怎麼聽課的,明明看著走神,偏還都能答上夫子的提問?」
講真,他從前就覺得唐昭書讀得好,可也沒好到這個地步吧?!
唐昭也沒理會,更沒解釋。解釋什麼呢?解釋這學堂上教授的她都學過,而且是蹭著儲君的教育資源,聽著當代大儒教授的課程,這可比這書院夫子講的精練明白太多。
鄭源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並沒有尋根究底的意思,感慨完拉著唐昭就走。
結束了半日課程,兩人自然是要往飯堂填飽肚子,只是走到半路鄭源還在問:「你這些天到底怎麼了,我看你魂不守舍的,一直這樣下去可不成。」書院的夫子也不是吃素的,看出唐昭走神一次兩次還能忍,長此以往只怕她就要在夫子們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唐昭自然聽得出來,鄭源這回問得比較鄭重,不似之前那般玩笑。她聽出了鄭源的關心,又想起自己的滿腹心事,猶豫再三便道:「晚些時候再與你說。」
兩人這段時間沒少打交道,鄭源賴著要與唐昭做好友,唐昭也沒心情結交旁人,一來二去倒也真有了幾分交情。鄭源膽子大了些,聞言眼珠一轉便打蛇隨棍上:「那走走走,咱們快去飯堂用膳,吃完了回去你再好好與我說道說道。」
唐昭原本並不是這個意思,可被鄭源拉著快走兩步後,忽然就不想再說什麼了——有些事在心裡悶久了會很累,與不相干的人說說其實也沒什麼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