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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總管忙答道:「回殿下,並沒有。」頓了頓又道:「陛下正與小殿下下棋。」
明達一聽皇帝還有這閒心,心中的緊張也頓時少了幾分。將內侍總管打發走了,她這才靠在唐昭身上打開了竹筒,取出信箋來與唐昭一起看。
剛看了個開頭,明達的柳眉便挑了挑,只是還不等她將信看完,原本行駛的馬車卻再次停了下來。沒等車內詢問,外間的車夫便已經小聲稟報:「殿下,隊伍前面突然停住了,可要小人前去打探?」
明達手指微動,便將手中的信箋稍稍一折,揚聲道:「不必,等著吧。」
車夫應了聲「是」,外間便再沒了動靜。
約莫半刻鐘後,停滯的隊伍便再次行進起來。唐昭掀開車簾往外看去,被迎面的寒風撲了一臉。她也沒有因為天冷就放下車簾,眯著眼又看了一會兒,忽然扯了扯明達衣袖。
隨後明達順著她所指看去,便見道旁潔白的積雪上,星星點點染著些紅。
祭天的隊伍回到京中,天色都已經黑透了,所幸皇帝的御駕並不用顧慮城門開閉。一聲令下早已經關閉的城門也得老老實實的打開,迎接皇帝與百官回城。
好端端的冬至假期就這樣被祭天耗去了兩日,回京之後皇帝也沒有再拘著群臣,便下令使人各自散去歸家了。明日也還有一天假期,要等後天各部衙署才會恢復辦公。
明達這些天都住在宮中,今晚本也是要跟回宮去的,結果路上卻忽然接到皇帝傳信,道她與駙馬已經多日未曾歸家了,今晚不如也回公主府去。
驟然接到這消息,明達有些詫異:「皇兄這是何意?」
唐昭卻抬手將那傳話的內侍打發了,這才回道:「許是陛下想與阿臻多些時間獨處吧。」
其實皇帝近來與宋臻相處得不錯,前者有心傾力教導,後者也少有長輩如此關心。一來二去,宋臻倒是很快對皇帝生出了孺慕,尤其是在他遇刺後搬去宣室殿與皇帝同住,父子二人的感情更是一日千里。這讓明達甚至有過擔心,怕皇兄哪日駕崩了,剛剛建立起感情的小孩兒接受不了。
然而明達並不覺得今日這事與此有關,只是天色漸晚,她也不好去追御駕問個明白。於是只好帶著滿心疑慮,與唐昭一同回去了公主府。
一夜安寧,翌日明達才使人出去打探消息。
昨夜忽然被皇帝遣回公主府一事,明達自然不會使旁人去問,她使人打探的是昨日回京途中發生之事。這倒也好打聽,不等晌午明達便得了消息,原是隊伍行進過半,山中忽然衝出一群野豬來,橫衝直撞差點兒驚擾了聖駕。
也有傳聞說是有刺客趁亂行事,不過看見的人不多,也只是人云亦云罷了。
宮廷出身的人從來不信什麼巧合,更何況隨著這個消息傳來,明達還得到了另一個消息——御史大夫今早忽然被皇帝宣召入宮了,而且至今未曾回來。
換個人選,明達不會多想,可御史大夫的身份就……
唐昭則更直接,斷言道:「御史大夫今日入宮,怕是出不來了。」
明達也覺得是如此,思緒便不由得飄到了昨日看過的那封信箋上——暗衛傳來的書信中,正是當初御史大夫飛鴿傳書給延平帝,與他稟報皇帝病重之事。彼時為了追蹤,明達手下只是謄抄了信件,便繼續放飛了信鴿追蹤。後來這事被稟報給皇帝,事情也就由皇帝接手了。
如今過去些時日,暗衛的追蹤也有了結果。他們一路往南追蹤到了永州,費盡力氣追查下去,原以為能抓住潛藏多年的延平帝,結果最後卻只抓住了一個替身罷了。
皇帝由此惱怒,覺得自己等人可能是被御史大夫他們騙了,再加上昨日那些野豬明顯來者不善,索性便將人召入宮中扣下了。
再之後,想也知道是手段百出,定要撬開御史大夫的嘴。
明達想到這裡思緒忽然一頓,看向唐昭的目光也帶上了驚詫與憂慮。因為她忽然想起,唐昭即便沒有答應與御史大夫他們聯絡,可在這些人眼中她依舊是他們的少主。如果御史大夫扛不住刑訊,亦或者一時說漏嘴提起了唐昭……
只是這樣一想,明達心中便生出一股寒意來,她忽然抓住唐昭的手說道:「阿昭,這些天你都跟緊我,可別離開了我的視線。」
唐昭回握住明達的手,笑道:「我何時與殿下分開過了?」
這倒也是,明達緊繃的眉眼略微放鬆下來。
唐昭顯然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麼,與她並肩坐在一處,溫聲道:「殿下不必擔憂,當初與陛下提起御史大夫時,我便想過這一日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或許都不必讓御史大夫開口,陛下便已經懷疑到我身上了。可是沒關係,因為我有殿下啊。」
外人看來,皇帝的身體顯然是大好了,就連冬日祭天也扛了過去。或許也正是因此,御史大夫等人才在延平帝沒有下令的情況下,弄出野豬那一出來試探皇帝的底細。可唐昭卻很清楚,皇帝的身體就算要養,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復到如此地步。
少時兩人相交,唐昭便很清楚皇帝的性情,他是做得到豁出一切達成所願的那種人。所以眼看著皇帝一日日好起來,她卻覺得是在看著對方一步步往絕路上走。
當絕路走到盡頭,唯一能值得皇帝信賴的,也便只剩下明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