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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本就是個耗費心力和時間的遊戲,唐昭倒也不急,看明達一時半會兒不能落子,轉手便在棋盤邊的果盤裡捻了顆紫葡萄,然後慢條斯理的剝了起來。不一會兒剝好了,她自己也不吃,而是抬手就餵給了對面還捻著棋子冥思苦想的明達。
明達眼也沒抬就將葡萄吃了,剛入夏的葡萄還不是特別甜,但汁水卻很豐沛,濃郁的葡萄香也十分可口。吃完之後明達終於抬眸看了眼對面的人,眨眨眼:「還要。」
唐昭應了一聲好,然後繼續給明達剝葡萄,興致勃勃的繼續投餵。
三五顆葡萄吃下去,明達還是沒想好下一步落子在哪裡,再抬眸時目光幽幽看著唐昭,幾分哀怨的模樣,似在怪她不曾手下留情。
唐昭抿著唇角揚起的笑意,又往明達口中投餵了一顆剝好的葡萄,這才笑道:「許多年不曾與殿下手談了,不想殿下棋力依舊啊……」
這許多年是真的許多年,前次兩人正經坐在棋盤前較量,還是少時宋庭親手教明達下棋。之後的這些年兩人都經歷了太多,即便重逢,也總被各種事務纏身,總沒個清閒時候。難得有空兩人待在一起黏糊還不夠,哪有時間來下棋消磨時間?
正因如此,許多年過去,饒是明達心智成長了不止一心半點兒,可棋藝卻還如少時一般尋常。今日難得有空擺出棋盤,自然是要被唐昭這個師父虐的。
明達聞言頓時不滿,「哼哼」一聲,也懶得再看棋局,索性隨手將棋子往旁邊的棋簍里一扔,一副「不下了」的樣子,唐昭也莫可奈何。
下棋本就是玩樂,唐昭也不是棋痴,對於這下了半局的棋自然也不在意。
明達揮揮手,便有侍立在旁的侍女上前,抬開棋盤去一旁將棋局封存了。只等兩人哪日再來了興致,繼續將這未完的棋局下完。
等侍女離開,明達瞥了眼外間細細密密的雨絲,有些無趣:「這幾日日日下雨,可真無趣。」
唐昭聞言也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見天空陰沉沉一片,細密的雨絲飄飄灑灑,落在檐上,落在花間。花草嬌嫩,被細雨打得微微顫抖,雨水落下後卻被清洗得愈發光彩亮麗。落在檐上的雨絲匯聚成線,一串串滴落檐下,淅淅瀝瀝連綿不絕。
說實話,這樣的雨天並不惹人惱,尤其兩人身居高位並不必為生活奔波。
唐昭收回目光時,眉眼間不見煩躁,問道:「殿下這是在屋中待膩了?」
明達身子前傾,趴在窗口上,迎面有細細的雨絲被風吹得撲面:「我不是在屋中待膩了,是在這別院裡待膩了。」
從初春住到初夏,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總待在一處確是讓人膩煩的。倒不是說兩人這幾月沒出過門,可初時京中總有人來求見,明達未免麻煩索性閉門謝客。等後來明達與少帝商談過後,宮中又總有少帝拿不定主意的公務送來別院,讓兩人幫忙參詳。
兩人這段時間忙倒是不忙,甚至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清閒,但確實總被那時不時送來的公務牽掛著,讓她們想要離開遊玩也不能放心,活動範圍也只好局限在了別院附近。
此刻唐昭一聽明達抱怨,頓時明了了她的心思。想了想抬手揮退了房中侍立的侍女,唐昭這才開口問道:「殿下是想出去走走了?」
這個走走,自然就是離開京城走走。
說起正事,明達又坐直了身子:「阿昭不覺得京中送來的公文雖越來越少,但總也不停嗎?」
唐昭自然發現了。兩人離京快有三月了,宮中送來請明達參詳定奪的公文,從一開始每日都有,到後來隔日,再到後來三不五時,至今大約七八日能有一回。從這頻率就能看出,少帝的成長是何等的迅速,完全沒有辜負兩人這幾年的教導。
可即便如此,明達也還是不滿了,因為少帝的成長雖快,但卻總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一般。明達也不知道,最近送來別院這些公務,是少帝真的不能決斷,還是單純為了留下她們。
明達本性其實不是個耐心的人,有了這般懷疑之後,便更不耐了。
唐昭自然知道公主殿下的小脾氣,一聽就明白明達的意思,想了想也點頭道:「那殿下想去何處,我都陪你。」
明達聽到這樣的答覆並不意外,托著腮笑彎了眉眼:「就四處走走,可好?」
唐昭便又明白了,公主殿下這是既不滿少帝的小心思,又不放心真將他一人拋下。於是離開還是要離開的,離開了正好逼迫少帝徹底成長,可走遠也是不能走遠的,萬一真跑遠了就沒辦法在有問題的時候及時出現,替少帝收拾爛攤子了。
這份心思,可真是當娘的才能有的了。
唐昭還能如何?哪怕明白之後心裡略微泛酸,也只能笑著點頭:「好,都聽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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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和明達本是決定了要走,但以明達對少帝的不放心,兩人倒還真不敢直接一走了之。因此從這場雨停開始,兩人便先在附近遊玩起來,偶爾走得遠些,一兩日都不曾回到別院。宮中送來的公文有的能等,有的卻是等不得,等不得的自然是怎麼送來又怎麼帶回去。
這般試探了幾回,朝中也未曾出什麼差錯,明達也就徹底放心下來了。
這日兩人外出遊玩歸來,明達便對唐昭道:「阿臻明明可以自己處理政務了,卻還是想將我留下,我是不想再和他拖延下去了,咱們過兩日收拾收拾行裝,便走遠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