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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什和塔縣有不少製衣鋪,他以為斯野的工作和他們差不多。
在他固有的認知里,每個人都需要工作。
所以當看見斯野在雜貨鋪門口擺起小攤,他第一反應就是給斯野一家放得下所有衣服的服裝店。
他以為有一間服裝店,斯野就有了工作,就有了棲息之所。
他以為那就是斯野的工作。
但不是。
原來斯野並不需要面對每一個客人的問題,不需要天天守在店裡。
斯野的作品不是擺在古城小小的店鋪里,是呈現在這樣壯觀,比這更加壯觀的展館。
斯野更不用因為幾塊錢找補不開,匆匆跑回雜貨鋪,在抽屜里翻零錢。
斯野只需要專注地出作品,劃定全局和方向。
其餘的小事,自然有一整個團隊落實。
場館開著節能卻極其明亮的燈。
這裡沒有黑夜,就像成都這座城市不會沉睡。
斯野在靳重山眼裡,剛好就站在最明亮的地方。
那身淺灰色的西裝仿佛在發光。
斯野從頭到腳,每一寸都在發光。
帕米爾高原上的斯野也有明媚的時候,但和現在相比,還是失了光彩。
現在斯野擁有的不是外界賦予的光芒。
而是從內向外的自信、把控、魄力。
這種感覺,就像斯野終於回到了他本來應該在的地方。
這裡是斯野的王國。
靳重山眉眼間極其罕見地浮現出一縷茫然。
瞳孔里的灰色隱隱遮住了藍色,就像滾滾鉛雲壓在白沙湖上,湖水不安地波動。
但斯野朝他走來時,那一縷茫然已經消失無蹤。
「接下來去做什麼?」他平靜地問。
斯野驚訝,「哥,你怎麼知道我不想回家?」
靳重山笑笑,「你的精力還沒有揮灑完。」
半小時後,斯野坐在常去的髮型店裡。
熟悉的髮型師絮絮叨叨,說著這幾個月遇到的好玩的事兒。
斯野在鏡子裡看靳重山,靳重山在看手機。
剛才在會場,他又被靳重山看透了。
這個點該回去睡覺,但他今天就像被打了雞血,突然想將所有準備工作做完。
髮型是重點。
金髮是去喀什之前染的,已經長成了雞窩。
今天他打理半天也沒打理好,吃串串時索性全部捋到後面,露出額頭,扎了個尾巴。
展會正式開始後,他得以最優的形象出現,顏色染成奶奶灰,正好搭他選定的服裝。
髮型師聽說他要染灰色很是驚訝,因為以前建議過很多次,他都不肯。
「小野,你說不喜歡灰色的!」
「我現在喜歡了。」
做頭髮是個挺漫長的過程,斯野時不時跟靳重山聊天,總擔心靳重山會打瞌睡。
但靳重山似乎沒有睡意,中途還出去溜達了一圈,給他和髮型師、助理一人買了一杯奶茶。
「對了哥。」斯野在滿腦子工作里扒拉出一件情侶間的小事,「你可以買螺螄粉了。」
「嗯?」
「不是說好你陪我吃廁所串串,我就陪你吃螺螄粉嗎?家裡沒有了吧,你多買點,按箱買,我都陪你吃完。」
在斯野看不見的地方,靳重山握著手機的手頓了一下。
「不急。」
「是不急,但你先買著啊,快遞送過去慢,等到年底,有些直接就不發新疆了。」
「嗯。」
斯野染了新的發色,還特意選了個和靳重山瞳色近似的灰,心裡高興,話說起來就停不住,「哥,你現在就買吧,這樣我們回去就可以吃了。」
「……好。」
凌晨四點多,斯野雜亂的金髮變成了灰色。
氣場似乎也隨著發色變得更颯,更凌厲果斷,也更魅惑。
不等斯野拿出手機,靳重山已經點開照相功能,招招手。
斯野立即湊過去,靠在靳重山肩上,搞怪誇張地沖鏡頭笑。
次日中午又要到會場,還好兩人精力都不錯,回去睡了幾個小時就飽了。
斯野穿著睡衣下樓,看見靳重山正在用昨天買的材料烙餅,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歉意。
他從後面抱住靳重山,像只貓一樣蹭蹭,「哥,昨天害你陪我熬夜,你困不困啊?」
靳重山將一張餅夾到盤子裡,手肘推推他,「別賴,去洗臉漱口,餅涼了不好吃。」
「噢……」斯野繼續蹭,「哥,我好愛你啊哥。」
靳重山輕笑,「快去。」
烙餅配的是紅茶包泡的奶茶,斯野覺得不對味,撒了一小勺自家的食鹽,味道還是很怪。
斯野皺皺眉頭,「還是塔縣的咸奶茶正宗,這都什麼味兒?」
見靳重山看著自己,斯野又笑嘻嘻地補充:「哥,不是說你泡得不行啊,但我想我們家裡的咸奶茶了。」
「你這是紅茶包,咸奶茶得用茶葉和鮮奶一起熬。這兒沒條件。」
「嗯嗯,回去就有條件了。」
靳重山看了斯野會兒,突然說:「你是不是不會煮?」
「我當然不會!」
「空了我教你。」
斯野將最後一口烙餅吃完,「不學不學,反正有你給我煮。你想偷懶的話,我就上街買去。喀什哪兒買不到咸奶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