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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哥,早上好。」
靳重山抬起頭,似有深意地看他。
「……呃,怎麼?」
「沒,只是有點好奇。」
斯野驚訝,靳重山也會好奇嗎?
經過昨天的胡來,他現在特別謹慎,老實巴交地跪坐在被子上,雙手還端正放在膝頭。
小心問:「好奇什麼?」
靳重山的目光含著清淺笑意,「昨天叫哥,一覺醒來,又變成靳哥了。」
斯野繃直脊背。
這讓他怎麼回答?
「去洗漱吧。」靳重山沒抓著不放,輕鬆道:「今天起晚了,只有傳統塔吉克早餐,將就一下。」
「沒事沒事,我喜歡咸奶茶!」斯野連忙穿上鞋,不看靳重山,徑直跑向衛生間。
如果他此時不這麼著急的話,大約看得見靳重山小幅度挑起的眉尾。
斯野這次洗漱花的時間特別長。
站在院裡的水槽邊打開前置鏡頭,一會兒挑剔髮型,一會兒看牙齒夠不夠白亮,眼角有沒有沒洗乾淨的眼屎。
久到旁邊的小羊都圍過來幾隻,對著他咩。
「來,跟哥哥拍一張。」
他蹲下來,一手背對鏡頭比「耶」,一手將手機舉得老遠。
正要拍,卻看見鏡頭裡出現一雙長腿。
靳重山蹲在羊後面,全臉入鏡,右手正對鏡頭比了個「耶」。
斯野耳尖幾乎立即變紅,連按幾張,只有一張勉強算清晰。
靳重山站起來,「奶茶要涼了。」
「來了來了!」斯野跟著進屋,端起碗就悶了口。
然後疑惑地看看碗,又看向靳重山。
「哥,你是不是忘記放鹽了?」
他剛到塔縣時還不習慣,這兒的奶茶放的居然是鹽。
但每天喝就喝上癮了。
奶是現擠的奶,茶也是現煮的茶,唯一添加的就是鹽,比他以前喝的幾十塊一杯的兌奶茶健康多了。
「嗯。」靳重山平靜地看過來,「今天加的是奶油。」
斯野該感謝靳重山沒有在他喝時說出這句話。
不然他得直接噴出來。
「奶,奶,奶油!」
靳重山已經開始掰饢吃了,淡定得仿佛不知道奶茶加奶油是什麼意思。
斯野覺得自己這一驚一乍的模樣著實蠢,趕緊把情緒壓下去,也拿過一個饢,一點點掰開。
但今天連饢也跟他作對,烤得太硬,居然沒掰開。
放在平時,他早就靳哥長靳哥短,讓靳重山幫忙了。
現在卻不好意思。
靳重山視線掃來,也不問,把掰好的放他碗裡,又拿過被他掰得坑坑窪窪的。
這已是他們來塔縣的第四天,加上辦證的那天,七天時限已經過了五天。
最遲後天就要返回喀什。
斯野琢磨回去辦個時間長點的邊防證,又覺得讓靳重山來回跑很麻煩人。
「哥,跟你打個商量。」吃完早餐,在塔爾鄉沒什麼目的地瞎逛時,斯野以商務口吻說。
靳重山聽得漫不經心,走到一棵杏樹下,朝他招招手。
粗壯的樹枝下掛著木鞦韆,繩子是成年人兩指粗的麻繩,看上去樸實又牢靠。
斯野上次盪鞦韆還是小時候,坐上去時有點彆扭。
他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怎麼還玩這種小姑娘玩的東西?
但靳重山在一旁推他,風裡是成熟杏子的香甜,他將腿抬起來,很快適應一米八的大男人也會盪鞦韆這件事。
「商量什麼?」靳重山問。
「我那邊防證後天到期了,但我還想在塔縣待一段時間,想借你那輛別克開一下,辦了我就回來。」
「不借。」
「……」
靳重山手上加力,鞦韆越盪越高。
斯野起初只是虛虛挽著兩條麻繩,現在雙手抓得死緊,生怕被甩出去。
風從耳邊呼啦啦吹過,眼前的景物在藍天、雪山、杏子和褐色的土地間萬花筒般變化。
「哥,哥!」開口就被灌一嘴杏甜的風。
雖然借車未果,但身體被高高甩起,又急速後退的刺激讓斯野盲目地暢快起來。
他不停笑,不停喊,「哥!放我下來!要飛出去了!啊!哥——」
又一次墜落時,一雙有力的手抱住他的腰。
他的心臟仿佛還停在空中狂跳,他的靈魂也停在空中,俯瞰被靳重山摟住的自己。
他穩下急促的呼吸,在靳重山懷裡偏過頭,「哥?」
「我和你一起回喀什。」
「送我嗎?」
「嗯。」
斯野既開心,又覺得給靳重山找了多餘的事,「其實我可以……」
「車不租給你。」
「啊?」
靳重山拿來一個梯子,手臂挎上籃子,爬到樹上摘杏。
「小楊轉給我的費用只有六天,從出發那天開始算,明天就截止了。你想開車回去,租車是另外的價錢。」
斯野聽到一半都懵了,聽完才反應過來,靳重山在逗他。
「另外的價錢是多少?」
「不想租了。但可以免費接送。」
斯野跑到梯子下邊,望著上面的靳重山。
樹影在他們身上臉上明媚地晃動。
「小楊說你帶客很隨意,原來租車也很任性,說不租就不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