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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沒有的黑暗裡,金妍斗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她的腿好像斷了一樣,每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就在她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腳邊踢到了什麼,整個身體打著擺子,不敢往前,又等了好久才鼓起勇氣重新挪動,再次被腳下的東西擋住了。
長時間的黑暗,眼睛好像適應了一點點,金妍斗手往前伸,前方空無一物,這不是牆壁,地上好像隱隱綽綽躺著一個人,剛剛醒來時的疼痛好像重新回到她的身體,甚至比她剛醒來時還要更痛,腳一軟摔倒在地,迅速撲到那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邊上,抓著他的手臂,摸索到他的臉上,想要確定他的呼吸。
下一秒,整個人撲在地上的人身上,洗手間的門被推開,微弱的亮光照過來,金妍斗差點被嚇死,貼著身下冰冷的身體一動不動。肩膀被輕輕的拍了拍,猛的睜開眼睛,這裡只有孩子們會這樣喚人,抬頭看到宥利蹲在她的面前,擔心的看著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大人。
兩個瘦弱的身軀哼哧哼哧半抬半拖的把地上的人帶回寢室,休息了好半天,才有功夫想以後,卻沒有發現,這個渾身是傷,全身皮膚沒有一塊好的人,卻詭異的一滴血都沒有流,甚至連傷口都在緩慢的癒合。如果說宥利本身智商就不足以讓她發現這些的花,金妍斗則是因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疼痛上,而沒有辦法去想那麼多。
不過這對她們來說,也許反倒是件好事,世界被這一方天地禁錮的孩子們,遠遠沒有想到什麼叫善後,什麼叫不留痕跡。兩個聽不見的孩子壓根無法判斷自己弄出的動靜有多大,正是因為力氣不夠,身上又帶著傷,才能讓她們走的艱難又緩慢,順順利利的避開生活老師的房間,安全的把那孩子運到床上。
萬一被發現了,等待金妍斗和陳宥利的,又是一頓毒打,那些人唯一對待孩子們的方式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殘暴。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每一個大人,每一個成年人,對她們來說,都是嗜血的惡魔,都是讓她們對這個世界絕望的存在。
安靜的房間響起微弱的□□,趴在床邊不敢走的小姑娘,卻沒有聽到一絲動靜,智力障礙的宥利想不到金妍斗的報警會為她們帶來什麼,腦袋靠著墊子,眼睛一眨一眨的想要睡覺。金妍斗卻在不停的想著,明天要用什麼方法逃出去。
床上的人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著頭頂的一條一條的木板有些茫然,費力動了下腦袋,全身都疼,只能斜著眼睛看著床邊上的兩個小姑娘,更茫然了,這裡是哪?這兩個是人類,什麼是人類?她為什麼會和人類在一起?她受傷了,誰幹的?這樣說來,她是誰來著?
有什麼東西就在嘴邊,就在腦海,為什麼她想不起來?比蚊子聲大不了多少的呢喃脫口而出「我是鴻堯。」鴻堯是誰?「我不應該在這。」我應該在哪?什麼是應該在地方?
正在構思逃跑計劃的金妍斗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盯著她,立馬直起上身,接著月光靠近床上的人,快速打著手勢『你怎麼樣?身體還好嗎?是不是很疼?別怕,我明天就去報警了,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床上的人愣愣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張口又是四個字「我是鴻堯。」她是鴻堯,然後呢?
金妍斗的手勢一頓,不明白她為什麼動的是嘴巴,轉瞬想起那雙幾乎要露出白骨的手,剛才一直哭不出來的姑娘,現在卻淚流滿面,她不能動了嗎?一口氣憋在嘴裡差一點就要放聲大哭,連忙死死的咬住下唇,她不能叫會召來魔鬼。
抖著手,一字一頓比劃著名『你別怕,我保護你。。』最後一個『你』字比完,金妍斗下唇幾乎被她咬出血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的勇氣來自哪裡,明明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明明她就是一個只會逃跑的膽小鬼。
躺在被子下的那個軀體,因為皮開肉綻的傷口在修復,全身上下又疼又麻又癢,臉上卻除了微微皺眉之外什麼表情都沒有,看著面前的人,不斷有水珠從那雙眼睛流下,腦海里有多了兩個新詞「眼淚?人類?對,人類是會哭的。」可是,為什麼人類會哭來著?誰不會哭嗎?
鴻堯艱難的動了動手指,想要從這床薄毯中伸出來,卻只是徒勞無功。一大串新詞莫名其妙的冒出來,她躺著的這個東西□□,睡覺用的,可是太髒了,好噁心。壓著她的東西叫毯子,長的好醜,床邊的兩個東西是人的幼崽,看起來好蠢。鴻堯不知道她為什麼認得,為什麼能下評判,為什麼會髒,為什麼會蠢,為什麼會噁心。
一切好像自動貼上了標籤,情緒、價值、喜歡、討厭,她看到了,這些東西就會自動出現在她的腦子裡,她就是知道,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她就是知道。就像知道,整個房間唯一不招她討厭的,只有那窗邊的月光。可是在看到月光的時候,她才知道發光是什麼,什麼是月亮,進而衍生到更多不知道的東西。
什麼星球,什麼太陽系,什麼公轉,什麼自轉,莫名其妙的東西出現在腦海里,讓鴻堯覺得又麻煩又新奇,新奇的是這些詞彙都很陌生,麻煩在於明明應該是她知道的東西,她卻要重新認識,她好想忘記了什麼,對自己來說特別重要的事情。
三個小姑娘,一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個覺得面前的所有都那麼新奇,另外一個趴在床檐睡的人事不省,這就是金妍斗、鴻堯、陳宥利的初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