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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管碰到什麼情況,糧倉都是重中之重,不是官員不知道百姓活的艱難,不是所有人都打算親身實踐,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而是糧倉乃是權柄的根基,是當權者握在手中的利劍。一旦有糧倉開放的先例,接下來就可能發生,沒有食物時,百姓想的不是掙扎求生,而是拿起手邊的武器,衝擊各地糧倉,為自己賺的一線生機。
國家越困難,越要保證活下來的每一個人,都是必須要活下來的,他們比浮民更有價值,能在艱難困苦之後站出來,用他們的能力改變這個國家。巧國王座空虛二十年,妖魔到處肆掠,天災人禍這個國家一個都沒少經歷,田地幾近顆粒無收。
糧食就這麼多,一鄉之長和十個鄉民,要救誰?一郡太守和一州的司馬,前者可能只要百斤的糧食,後者需要千斤活命家人僕役,這要選擇誰?世道從來沒有公平的說法,在常世坐下的位置本來就把人分為三六九等,現在說要開倉放糧,那致這些人於何地?這裡的官員,從他們成為仙人的那一刻起,選擇的天平就自動開始傾斜,這就是天意。
而稅收,更不用說,國家百廢待興,沒有稅收哪來的建設,沒有糧食這滿殿的官員吃什麼,沒有錢,士兵手上的冬器從何而來。宏闊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塙王命令的不可理之處,用詞之兇險,表情之悲痛,幾乎就差指著金積玉的鼻子說,你要是不懂能不能不要瞎摻合!那個恭敬的垂著頭說,主上必會為巧國帶來盛世的冢宰,現在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金積玉支著下巴,看著宏闊面紅耳赤活力無限的樣子,看他說的好像有點累,還抬手倒了杯茶,讓千樹遞給他,讓他接著說。宏闊抬手接過茶一飲而盡,放下茶杯才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麼,立馬袖子一甩,準備跪下請罪,坐在上首之人擺擺手,讓他別裝了。
「我還以為冢宰的特技在於諂媚,看來是我誤會了,兩任冢宰之位,確實並非常人能擔當的,既然如此,我這冢宰的位置也給您留著吧。」金積玉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宏闊的面前,繞著宏闊走了一圈,每走一步,就有一包大約半人高的白色布袋憑空出現在她腳邊,一圈走完,布袋仿若圍牆,把宏闊圈在中間。
金積玉站在外面剛準備欣賞一下自己的作品,一聲悶響,一個布袋站不穩倒在地上,多米諾布袋轉瞬倒了一圈,另類的花開的效果,讓想要開口的金積玉不自覺笑出聲,指著地上的布袋,對愣住的宏闊說「冢宰可以看看裡面都裝著什麼?」
被這手變戲法一樣的把戲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宏闊,蹲下身子,看了眼布袋的封口,試了兩次之後,發現打不開,金積玉拿出一把剪刀遞給他,宏闊接過剛剪開一個小口,深紅色的豆子順著口子灑落一地。宏闊抓起一把紅豆,立刻轉身把身邊的口袋都剪開,粟米、糯米、小麥、大豆零零碎碎的鋪在地面上,捧著一把糧食,呆呆的看著金積玉「這些是什麼?」
「糧食?」金積玉垂首看著宏闊,臉上裝出不解的樣子「冢宰不認識嗎?」
真正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宏闊,看著剛才說要把冢宰之位依舊託付給他的塙王「您為什麼會有這些?」為什麼能憑空拿出來?從哪拿出來的?怎麼拿出來的?能拿出來多少?
「冢宰,我現在能出動王師,開放糧倉了嗎?」因為剛才的動作有些晃動的耳飾,現在乖順的貼在金積玉的臉頰上,圓潤的黑曜石,像她的眼睛,閃著讓人理解不了的光芒。
塙王與新任塙國冢宰的談話,持續了快兩個小時之後,各個已經回家的官員,不斷被宣召進入,這個即將整個巧國的宮殿,在常世成為官員就等於成為仙人,可是在位的時間長短,卻一點都耽誤他們,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擼起寬大的袖子,撩起衣袍,衝到同僚面前,說他們尸位素餐,不懂得作為。
天將的餡餅還沒讓他們高興一分鐘,雙方各執一詞吵的熱火朝天,糧食足夠的情況下要從哪開始做,下級官員如何進行限制,如何保證他們劃撥出去的糧食,真的能到百姓的手上,如何保證每一個領到糧食的人,確實是有需要的人。王師出動要兵分幾路,各州侯是否要進行兵卒的限制,要不要以兵役代替稅收,鼓勵百姓成為民兵,暫時整編進王師。
糧食夠了當然是好事,但是當初諸公許諾的承諾,是不是應該要兌現了,欠下的賑災款是不是應該先給,喜州是塙麒的封底,也是巧國的首都之地,是不是應該先從這裡開始。王師出動的後勤是不是先找各地的州侯補給,馬上就是秋收,現在徵召民兵,為了給家裡減輕負擔,為了能有一口吃的,一定會讓百姓蜂湧加入。那在地里收穫的人,都會變成家中老弱,百姓何其無辜。
一壺茶水慢悠悠的喝完,從金積玉和宏闊聊第一句時,什麼都聽不懂過,無聊的睡了一覺的阿澈醒了,搬了把椅子想要坐在金積玉旁邊,被眼尖的天館長陽羽,快步衝過來,想要阻攔。雖然不知此人是誰,但是王的身邊,就算是麒麟也只能坐在身後,而不是並排而坐。
金積玉示意他回頭,那邊剛才和他炒成一團的人,現在果斷拋下他,想要把天官的事情往後,先集中攻擊夏官。天官看起來比冢宰要老得多,一頭白髮長須,臉色紅潤,如果穿上一身道袍,去崑崙裝個得道高人是完全不成問題的,其實他比冢宰要小五十歲不止,看到事情不對,立刻回頭,一路小跑衝進戰局。阿澈乾脆丟掉了椅子,倚靠在金積玉的扶手上,看著她慢悠悠的翻閱手上,自己一個字都看不懂的朝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