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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棒棒糖大概是買了很久了,一直沒吃,包裝紙撕開的時候一點都不光滑圓潤,皺巴巴的遍布紋路,因為放在餐巾紙上,還粘上了紙屑,金妍斗黑著爪子撕開的動作,鴻堯看的清清楚楚。再次被塞棒棒糖的鴻堯,依舊是乾脆的偏頭避開,她是餓了,但是她不要吃這個!
金妍斗不是許有真,想不到也許鴻堯不想吃,她想的是,會不會鴻堯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鴻堯肚子餓了怎麼能不吃東西!一邊指著吃的開心的陳宥利,一邊把棒棒糖往鴻堯嘴巴里塞,衝著她著急的亂叫『可以吃的,很好吃的!』
鴻堯躲了三次不耐煩了,揮手指著她「走。。」嘴巴一張,棒棒糖正好堵進嘴裡,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手,這個小矮子怎麼還能好端端的站著,她不是應該死了。。。。舌尖觸到糖果,滿滿的甜味,小肉手抓住棒子,從嘴裡抽出來,舉到眼前「糖果是這樣的味道,甜。。」話沒說完,又被金妍斗塞回去,這次乖乖的張嘴裹著糖,不說話了。
金妍斗看她沒有再拿出來,高興的揚起嘴角。鴻堯則是看著自己粉粉的手,陷入了再次被腦海中的聲音弄的混亂的思緒里。為什麼沒有東西,不是應該動一動,她就會死了嗎,另外一個聲音卻說,才不會動動就死,人哪有那麼容易就死了。最後歸結為,受傷太重了,所以她現在做不到這樣,可是要是不受傷,為什麼覺得就能做到動動就死了呢。
天馬行空沒有邏輯的混亂在大腦里到處亂跑,鴻堯裹著嘴裡的棒棒糖,低著頭垂下眼睛看著站在她面前金妍斗,還是不要死了吧,棒棒糖很甜,甜甜的東西不用死。
正在談話的兩個大人被金妍斗的叫聲吸引,轉頭就看到她開心的看著鴻堯,兩個小姑娘一站一坐,陽光都被坐在桌子上的孩子擋住,點點餘暉為姑娘的背影畫下一道光圈,帶著些許歲月靜好的味道。姜仁浩的眼裡閃過一絲難過,正要說話,敲門聲響起,記者來了。金妍斗露出的那一絲絲的微笑立馬消失無蹤,姜仁浩老師告訴過她,她知道她要做什麼了。
想要通過媒體的力量,把慈愛學院純善的外表徹底撕開的人,在屋子的角落進行對金妍斗來說,太過痛苦和殘忍的採訪,另外一個去接記者的義工姐姐,則是拿著人權中心裡收到捐獻的認字圖冊,一點點教據說是正常孩子的鴻堯認識韓語。
整個人權中心的辦公室不到十平,義工姐姐聲音壓餓很低,怕影響那邊的採訪,負責翻譯金妍斗手語的姜仁浩卻不能壓低聲音,一句又一句過於可怕的答案,從金妍斗平靜的雙手中展示出來,從姜仁浩顫抖的嘴唇里翻譯出來。
『我一直跑,一直跑,校長老師一直追著我,一直追著我。』
『我跑不動了,躲在廁所的隔間裡,我被抓住了。』
『他打我說我不聽話,他扒我的衣服讓我要聽話。』
『我好疼,我和他道歉,我說對不起,他用腳踹我,我不敢動了。』
『我好害怕,我好疼,我真的好害怕,我。。。』
一直裹著棒棒糖,抱著殘破的布娃娃,吃的忘我的陳宥利,突然盯著一直在打手語的金妍斗,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恐懼,義工姐姐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乾脆閉口不言,拿著茶杯的手一松,哐當掉在地上,捂著嘴驚悚的連身邊的鴻堯都完全忘記了。
沉鬱的氛圍被瓷器落地的聲音打破,眾人回頭,實現從茶杯主人,看向懵懂的翻閱著書本的鴻堯,再轉到一臉害怕的陳宥利身上,八歲的孩子,不停的拉扯著洋娃娃的小布裙,一直一直往下拉,力氣再大一點點,那個裙子就要被她扯壞了,剛剛金妍斗的『敘述』陰影還在房子裡環繞,幾個大人立刻就聯想到了什麼,姜仁浩用手語確認之後,艱難的開口,告訴眾人,他們的猜想是對的。
陳宥利很多東西都不懂,但是她知道什麼是疼,僅僅知道什麼是疼,已經讓她足夠懼怕金妍斗在比劃的東西了。姜仁浩深吸一口氣,抖著手撕下桌子上的一張便簽紙,儘量把事情寫的不那麼過分,也儘量讓那個唯一看不明白他們在幹什麼的鴻堯明白,自己在問什麼。
「脫衣服,傷害我?」鴻堯盯著那長長的問題,提煉出主旨,一秒都沒有猶豫,在紙上寫『忘記了。』歪了歪頭又寫道『我受傷了,要很久才會。。』還沒寫完,姜仁浩輕輕的按住紙,擺出難看的笑臉,搖搖頭示意她不用寫下去了。把彩色充滿童趣的人字小卡片重新放回鴻堯的手上,手裡的紙緊緊的攥在拳頭裡,轉過身背對鴻堯,定定的看著面前的兩人,無法張口。忘了也好,忘了就別想了,忘了就忘了吧,傷口會好的,總會好的。
許有真都沒看到鴻堯的回答,看到姜仁浩的臉色,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嘴巴里喃喃著咒罵,記者仰起臉盯著日光燈,不讓眼淚掉出來,撐著膝蓋艱難的起身,啞著嗓子往外走「我出去。。抽根煙。」真的是畜生都不如!
這個世界的罪惡很多正義很少,但是更多的則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了心中的那份信念,偏要向前的普通人。眾人收拾好眼淚、悲傷還有痛心、憤恨,繼續進行著採訪,金妍斗和陳宥利被氣氛帶的戰戰兢兢,唯一和這個氛圍不是很匹配的,只有拿著元音和輔音卡,學習的很認真的鴻堯,經過這兩天的事情,她確定了一點,溝通不暢非常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