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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撇撇嘴,低著頭沒說話,他說的都是事實,那幫人都是愚民,懂什麼!希望這種東西,要是不能一直存在,還不如不要有。糧所一開始那麼大方,成人每月有五十斤糧食,誰能吃的完,能吃下20斤都算多的,那是最能飽腹的精糧,還有多的是菜蔬肉食呢。
有便宜誰不會占,多出來的糧食,不都是收好儲藏起來。現在儲藏的糧食用完了,糧所也早就不再有糧,他們才會這麼不適應,風調雨順,半點災害都沒有的國家,畝產居然不到百斤,不就是他們太過依賴糧所造成的。還不給人說了,塙王就是傻,光有名聲沒有實惠的國家有什麼用。
一個穿著鵝黃色裙裝的女子,卻特地起身,詢問桌上的三人能否坐下拼桌,還沒等人同意,就把手上的茶水放下了,坐在飛舟的邊上「我覺得你說的不對,主上登位的時候,地里除了野草,什麼都沒有。餓急了,吃樹皮草根都是美味,那個時候我們這些人都是靠著糧所活下來的,你不能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飛舟臉色一變,就要開口,剛才道歉的那位一把拉住他,對著姑娘笑笑,左右給她介紹「我叫飛鸞、他是飛榮,這位是飛舟,我們是光州來的,請問姑娘怎麼稱呼?」
「我叫樂音,就是潁水人。」樂音抬手招呼店家,讓上一盤蓉糕,笑著告訴飛鸞「我經常要在這附近走動,這裡的蓉糕又軟又甜,你們嘗嘗,就當我歡迎你們來潁水。」
飛鸞點頭道謝,拍了拍飛舟的手,笑道「我們這些人都是糧所養大的,他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現在大家都在擔心,稅收不夠,百姓留在手裡的糧食也不一定能撐到明年,所以一時情急才會說出不經大腦的話。糧所當然是惠民之舉,只是這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突然,才會有些不能理解而已。」
「所以,我就說,便民所每天花那麼多糧食養著那些人,壓根沒有必要。」飛榮氣的動了下膀子,正好扯道傷口,疼的臉皺的像個丑橘子。
老丈端著一盤米白色的蓉糕放在桌子上,他這迎來送往的,也聽了不少話,笑眯眯的搭了一句「這位客人可說的不對,便民所確實有些壓根不符合領糧的人,但是也有很多,每個月就靠著那點糧食活下去的人,要是沒了便民所,餓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文老伯說的對。」樂音把盤子往三人中間推推,讓他們都嘗嘗「哪裡都不缺貪官污吏,可是政策是好的,主上的想法也是對的。你說,家中母親病了,婦人在灶房煮粥,灶台的火不夠大,她便去給灶台添火。此時她的兒子進來,看鍋里有粥就直接喝了。母親的粥沒了,怎麼能怪那婦人呢?」
塙王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有些人就是貪婪,卻不能怪塙王建立這便民所不對,更不能說塙王不對。誰都不能看到所有的事情,百姓如此,君王亦如此。
飛鸞拿著做成一朵花樣的蓉糕,咬了一口,滿嘴的甜香,衝著店家誇讚「您的手藝真是好。」轉頭笑眯眯的詢問樂音「粥被兒子喝了,當然要怪那婦人,如果一開始母親就說不要喝,這不是你的東西,喝了便會跑肚拉稀,你說那孩子還會喝嗎?這世間母親教導孩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剛才樂音說塙王做得好,小人貪婪不怪君王。飛鸞卻回答她,如果君王做的真的好,就應該能控制百官,讓河清海晏,君王忽視了治下,讓百官中出了貪官污吏,本來就是她作為一個君王的失職。母親是君,孩童是臣,如果不能掌控治下之臣,哪叫什麼君王。
樂音皺了皺眉頭,臉上的笑意也淺了不少,低頭沉吟了一下,看著飛鸞「我過來是因為覺得你們還算言之有物,應該是可以交談之人,現在卻是我想錯了。請問您,國家至今稅率一直是十稅一,百姓說是沒有糧,只不過是說,沒有前幾年過的好而已。」
「冬天很快就會過去,冬去春來,漫山遍野都是食物,現在比以前好多了,怎麼都不會出現餓死的人,好日子過多了,不想倒退,這個我理解。但是這個好日子不是百姓自己有的,而是主上開了國庫,以往年的積蓄好讓百姓休養生息得來。國家以自身養百姓,等國家需要之時,為什麼百姓不能為國家出一份力呢。」
轉臉對想要取締便民所的飛榮說「我不知道你們那裡是什麼情況,但是如果主上有一天真的取消了便民所,也不會是為了重開糧所,只能是這巧國已經不需要便民所了,人人都能奉養自家的老人和幼童。」
「至於你,在外還是不要隨意開口談論主上。」樂音面無表情的看著飛舟「我只問你,上數幾任塙王,可有哪一位,能比得過現在的主上,就算是整個十二國,也找不到主上這樣的仁善之君。」
剛才還笑眯眯請他們吃糕點的姑娘,現在變成威風八面,比起被三言兩語震住的飛舟和飛榮,飛鸞卻審視的看著樂音,衣服的料子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可能就算特別他也看不出來,眼睛掃向她剛才過來的位置,桌上放著一柄長劍,劍鞘古樸,劍柄上掛著一個玉環,看上好像有些來頭。心臟微微一緊,更多是興奮,如果他沒猜錯,這位應該有官身,那就要好好說道說道了。
飛鸞低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再抬頭時,臉上的笑意變的嚴肅無比「姑娘明理,看起來也是讀書人,只是讀書人少,明理的讀書人更少。鄉野之民不懂為君之道,也不關心誰住在那個雕梁畫壁的翠篁宮。在地里刨食的百姓,想要的不過就是吃飽。現在他們快要吃不飽了,你說他們能想到姑娘的這些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