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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宏闊得到消息拆開那封信的時候,秋官的判決已經下達,一切都晚了,這是宏闊首次開始考慮,君王仁善至此,是不是一件好事。初赦為免除死刑的君王,真的能接受如此殘忍的真相嗎,他不確定,所以他壓下了這件事。
金積玉什麼都好,但是她太仁善,她的仁善終究會帶著巧國走向另一種覆滅,宏闊的心穩了,事不過三,誰能無過。他決定給她的君主一個機會,如果金積玉能憑藉這份仁善,走過一山,五十年之後,他會是最忠君的冢宰。
然而一切還是朝著宏闊所擔心的方向前進,可是他的心卻原來越定,能按下第一件事,後續的事情當然就不在話下。宏闊用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方式,在推動著金積玉慢慢走向失道,即便心裡說著,這是可以挽救的君王,他卻一步沒動,一句未說,用自己的手,跟著自己的心,在心底判了君王的死期。甚至連準備的動作,都比面對錯王時,要動作迅速熟練的多。
當初蒼炑用金積玉身體給塙麒起名的時候告訴他,千樹有梅花之意,自那以後,梅花這個普通的花朵,對塙麒來說就有了不同的含義。千樹的寢宮到處都能看到梅花的花樣,喝水的茶杯,案桌上的梅花糕,桌上擺著的梅花枝,就連床上的床幔,都繡著纏枝的梅花。
金積玉推開門時,濃郁的梅花香鋪面而來,再看看遮的嚴嚴實實的床幔,站在床邊,不由失笑「這次怎麼氣這麼長時間?我好像過年之後,都沒怎麼見過你了,打算學幼兒鬧脾氣嗎?」
「。。。」
等了幾分鐘沒有答案的金積玉,讓身後的女仙都退出去,手伸向錦布,想要拉開床幔,第一下沒拽開,床上的人從裡面拉緊,彎起嘴角,手上用力「你還真打算不。。」『唰』的一下,床幔大開,千樹跪坐在床邊,手裡還維持著緊緊拽著布的姿勢,同金積玉雙目相交,迅速往後一撲,滾進杯子裡,把自己從頭包到腳,只留下一小撮金髮細碎的鋪在床上。
「你這是。。見血了?」剛剛千樹動作太迅速,金積玉沒看清,只看到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以為他生病了。麒麟是天帝賞賜給萬民的神獸,一般是不會生病的,平時連個感冒發燒都不會有。但是麒麟慈悲,不能見血,血腥味濃一點他們就會不舒服,現場看到有人受傷或者死亡,都能直接暈過去。不過在金積玉看來,這比較像是進階版的暈血。
床上的一團東西一動不動的縮在那裡,不說話。金積玉皺眉看著被子團,伸手拍了拍「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出去的時候沒人跟著你?」說著召喚女怪「玉子?」麒麟是王的半身,在不危害麒麟的情況下,不管是女怪還是使令都會聽從王的召喚。
女怪從床上的陰影里走出來,剛要開口。一直躲著的千樹在被子裡叫到「玉子!回去!」玉子只要看著千樹就母愛無限泛濫的臉,現在瀰漫著悲傷,淚水順著臉頰划過,深深的看了金積玉一眼,重新退回陰影里,消失不見。
金積玉被那雙眼睛看的一愣,女怪的眼睛裡有責怪?為什麼?抿唇看著床上那團被子,關於麒麟的資料出現在腦海,臉上划過一絲不可置信,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她想錯了吧,怎麼可能會是因為那個?!
百病不生的麒麟除了見血即倒,還有一種病,可以侵噬那具聖潔的身體,君王失道,麒麟便會患上失道之症。這病是上天對君王的懲罰,也是對君王的警告,王的路走錯了,必須要回到正軌。失道之症無藥可醫,只有君王幡然醒悟改變政令,重新調理國家,做對了,麒麟便會慢慢好轉,再做錯,就是麒麟的死期。而麒麟一旦死去,王座上的君主活不過一年。
放在被子上的手用力抓緊了被子,金積玉臉上的表情有些迷茫,語調卻依舊溫柔「千樹,你的病是因為我嗎?」手下的身體微顫,問話之人的聲音也變的飄渺起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要躲著我?想要放棄了嗎?放棄我,放棄巧國。」失道不是一定會死,只是有致死的可能,金積玉在說,千樹是覺得那一絲可能都沒有,所以才決定躲著她的嗎?
窗外的陽光正好,屋內卻門窗緊閉,所有的光源都是屋內的宮燈,金積玉看著被子的眼神,不自覺被手上的金絲纏鳳鐲吸引,細密如絲的金線閃著微光,主人臉上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迷惑。
失道?她失道了?為什麼?因為取締了糧所?那個等她回來就會重新開始了啊,因為她荒廢政事?這些年是她這快兩百年的人生里,最勤奮的十年,忙起來壓縮睡眠的時間,一個月連續從天亮熬到天黑,窗外的太陽日升日落伴隨著她。就算是剛剛得到搖錢,興奮的不能自已的那段時日,她都因為耽於玩樂,而零零碎碎的處理著瑣事。可是千樹的表現,那麼明顯,她失道了。
金積玉有些無措,百姓想要玩,就讓他們玩,百姓想要吃飽,就讓他們吃飽。她知道這一代人會被她養費,這是必然會發生的結果,溫飽不愁,娛樂不缺,每天曬著太陽閒扯,糾結今天是吃肉還是吃點蔬菜轉換一下口味,就是他們一生,這些人會被養的不知世事,不想努力,沒有追求,沒有目標,這些都是衣食無憂的代價。
百姓的格局太小,她也知道,百姓看不到未來,也不會去想未來,她同樣知道。只是金積玉不明白,庸庸碌碌不過百年的生命,多的是人只想要每天無所事事,盡情的玩樂,她只是為這些人達成了他們想要的東西,能開開心心的過一生,難道不是所有人想要的嗎?可是,她失道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