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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有真把洗乾淨的女孩子們送到床上,同給上完藥的全民秀放在一起,拿著鐵盆在院子裡燒那些衣物的時候,一眼不發的聽著姜仁浩說,他到的時候,看到朴寶賢正在虐打孩子們,一時怒火衝天,就把他推進軌道的事情,等他長篇大論的說完,眼睛直直的盯著火焰,只問了一句話「母親和女兒要怎麼辦?」
現在已經凌晨四點了,院子裡慢慢颳起的冷風吹的火苗有些不穩,許有真也不管旁邊的沉默,拿著手上的晾衣架去撥弄火盆,讓它燒的更快一點「我是小時候是在外婆的手上長大的,準確的說,我是個孤兒因為外婆不是很喜歡我,她更喜歡其他的孫子孫女們,他們覺得是我命不好,才能父母都不在了,我還活著。」
「你知道孤兒怎麼長大嗎,我知道。排擠都算是好的,在學校被欺負更是常有的事情,你說過,你女兒的身體不好,要定期吃藥,母親年齡也老了,照顧不了多少,你進去了,你的女兒就成了孤兒,或者比孤兒更可憐,一個關在監獄裡的父親,她怎麼上學呢。」
「你小的時候經歷過排擠嗎,男孩子的應該打一架就好了吧,女孩子很麻煩的。我不要和你說話,你和我不一樣,我們都不要和你說話,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小時候最害怕的就是開家長會,每次家長會的時候我都要躲起來,不然被人看到就是嘲笑和欺負,父母是孩子們的□□,有他們在,孩子們會更大膽。」
「我記得,哮喘是要一直帶著呼吸器對吧,小孩子不懂這些的,他們為了好玩,把別人的東西藏起來,看著別人著急是常有的事情。晚了一分鐘,晚了半個小時,誰還能救的回來呢,到時候你出來了嗎,你能給那孩子上柱香嗎。」
「你說,你女兒長大了,她問你為什麼,你要怎麼告訴她呢。你要怎麼對待跋山涉水到監獄裡看你的母親,告訴她,我沒辦法,有些事必須要有人去做,我不能看著孩子們受到那樣的處罰,作為一個父親我做不到,作為一個人,我也做不到。可是,你作為一個兒子,你要怎麼和你的母親解釋呢。」
「這裡是個小城,法制有多混亂我不用多講,這些天我們經歷過的不少了,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真的能被發現嗎。我想的太好,凡事總有個萬一,對吧。可是啊,人有的時候就是靠僥倖活著的,我們現在做的事情,不也是憑著一股子僥倖,認為這世道正義還在,善良還有,才蒙頭往前闖的嗎。」
「民秀14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我想不到,可是他一定明白你在做什麼,他要背負著人命,背負著你的犧牲,背負著年邁的母親,背負著腦癱的父親,背負著永遠說不出口的秘密,一點點長大。他一定能從犧牲里學會什麼,可是他學會的真的是他應該學會的嗎,我不知道。」
「這個世界從來不卻少善良,也不卻少邪惡,我們應該都清楚是不是,人就是能憑藉胸中的那一口不服氣,那一點不甘心,讓自己一步一步成為英雄,這個世界其實也不卻少英雄的,可是人人都去拯救世界了,誰還記得年邁的母親,也是需要有個人幫她拎著菜籃子,陪她去買菜呢。」
最先燒的都是孩子們的內衣褲,血早就滲了進去不燒不行,燒完了才是外衣。許有真低低的說著話,不時的撥弄一下火盆,讓火焰更盛。沒有要聽到回答的意思,也不覺得旁邊的人安靜沉默有什麼不對,一句一句不停的自言自語,不知道是誰給誰聽。
這個在人權中心拿著微薄的工資,見識過數不清黑暗的姑娘,自有一套獨屬於自己的,說服人的方法。輕柔又舒緩的聲音,像深山的小溪中清澈見底的流水,從來都沒費力的去打磨石頭,可是沖刷著沖刷著,那石頭自然就變的圓潤,磨去了稜角。
坐在門欄上的姜仁浩安安靜靜的聽著,也不知道是什麼戳中了他,或者是聽的不耐煩了,直起身走到屋外,把車開進院子裡。車門和後備箱都打開,車上的東西一個個的擺在了屋檐下。掛在車窗上的那個平安符,握在手裡,丟進火盆。也不想想,這是人家的車,你添什麼亂。
燒了別人平安符的姜仁浩,從屋子裡翻箱倒櫃找了一條水管出來,拿著一條毛巾、醋和小蘇打沖洗車子上面的污漬。碰到一般的污漬就用醋,坐墊上的血痕就用小蘇打。泥土、劃痕、坐墊、防風玻璃,一輛都快看不出顏色的車,被擦的乾乾淨淨,要是有車蠟,現在估計連反光都不成問題。
該燒的東西都燒完了,鞋子、襪子、連金妍斗和陳宥利扎頭髮的頭繩都被燒了,鴻堯的頭髮一直沒怎麼長,剛剛到耳朵,用不上這些。火盆里的火星漸漸熄滅,隔壁的水聲也慢慢停止。許有真拿毛巾墊在手下,端著還有些燙手的火盆,走到下水道旁邊,手一翻黑灰灑落一地,任由旁邊拿著水管的手伸過來,把地上沖乾淨。
壓抑的啜泣聲在旁邊響起,一聲聲對不起不知道是說給終究妥協的自己,還是無能的過不去的自己。許有真聽不見,也聽不懂,拿著鐵盆迎著水沖,響起輕微的聲響,冒出來的煙有些嗆人,許有真歪頭避開,水灑在地上,淚水滴在手上,拿著盤轉身打算走人「晚了,睡吧。」
身後的人背脊深深的彎下去,像是有什麼重物壓著,壓的他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都毫無辦法,舉著水管的手,深深的抱著腦袋,水淋了自己一聲,嘩啦啦落在地上,蓋住了那嗚咽的哭聲,也蓋住了這毫無盡頭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