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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真的想一輩子做惡人?」蒙臬也反問。她從師徒四人那兒聽說了齊然的事,覺得自己和這隻小豹子的性格上有相似之處, 便打算和她談談心。
「我是個惡人,一輩子都是。」齊然破罐子破摔, 扭頭就往籠子裡鑽。
「像這樣把自己貶低到泥里, 有什麼好處可得嗎?」蒙臬眼疾手快揪住她的後頸皮, 將她又拎了出來,語重心長地道,「你很像以前的我, 像個任性的孩子, 為了向所有人證明自己,去做那些本不願做的事。但是你真的想做嗎?你真的想被所有人厭棄?」
耿直的蒙將軍並不知道什麼叫做委婉, 直接發出靈魂拷問。
齊然只覺她的每句話都戳在自己心上, 讓她難受, 可她又想不出反駁的話, 掙開蒙臬的手, 冷聲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不需要你插手。」
「可你這樣會很痛苦, 你是在折磨自己。」蒙臬道, 「哪怕你真的幹過殺人放火的事, 也可以贖罪, 監獄便是為此而存在的。」
「我正在被帶去監獄的路上。」齊然想要儘快結束這個不愉快的話題,索性順著她的話道,「我會好好反省, 但是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畢竟我已經是個罪人。我的雙手沾滿鮮血,我幹了很多壞事,恐怕連師父也不會原諒我。」
「你又不是你師父,怎麼知道她會不會原諒你?」蒙臬嘆了口氣,「就像我爹,哪怕知道我總愛衝動,還不是像個老父親一樣把我原諒。」
「……」齊然一時語塞,氣得弓起背,「你這個人族好囉嗦!」
「多謝包容,我確實是個很囉嗦的人。」蒙臬仍然一本正經地道,「所以才會主動來管你的事。」
念著讓話癆閉嘴的最好辦法就是別和她交流,齊然乾脆不理她,氣呼呼地將尾巴一抽,就地臥倒,閉上眼睛不說話。
看著油鹽不進的小豹子,蒙臬想了想,覺得齊然也許還處在叛逆期,過了這個時期就會釋然。
哪怕知道妖族的壽命很長,齊然的年紀一定比她大,她仍然把齊然視作壞脾氣的幼崽。
柳紛雲幾人吃飽喝足,開始搗騰臨時據點。蓮衣和蒙臬發現的這棵老樹非常不錯,樹洞能供三人休息,枝杈也寬。
蓮衣沒有野外住宿的經歷,之前在沙洲里逃亡的時候,全是柳紛雲給她弄的住處。此時她盯著樹洞,小聲問正在拿出工具的柳紛云:「這裡能怎麼搭床鋪呀?裡面好潮,被褥鋪上去會弄髒。」
柳紛雲笑道:「沒事,有師父在呢,你不用擔心。」
蓮衣不解其意,但她很快就看著虞清月用金符貼在樹洞壁上,再用水符清理一番,樹洞就乾淨了。
不過貼滿金符之後的樹洞只能供兩人住,虞清月思及蓮衣怕高,便讓蓮衣和柳紛雲住在樹洞裡,自己則躍上樹枝,開始用木符築巢。
蓮衣沒有進窩,而是站到外面仰頭望,瞧了一會兒,忍不住小聲道:「絡祭司怎麼看上去也這麼熟練……」
虞清月會築巢也就罷了,離了僕從就不會打理住處的絡冰輪,怎麼也在幫著築巢?!
「大概是羽族的本能吧。」齊然早就看習慣了,以前師門小隊外出歷練時,都是羽族負責築巢。
蒙臬正在收拾隨身攜帶的吊床,收拾完就抱著關齊然的籠子,舒舒服服躺上去。
齊然壓根不想和她在一起休息,更何況還是被她連籠子一起抱在懷裡睡。然而樹上有師姐和她道侶,樹洞裡也是一對,她去哪都不合適,這些人也不可能放任她落單,誰知道她會不會趁夜逃跑。
幸運的是,蒙臬深知休息時間的寶貴,和齊然道過晚安之後就安靜地合上眼,沒過多久,齊然便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嗅到她身上隱隱透出的殺氣,齊然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容器,和自己的相似程度確實很高。趁著蒙臬熟睡,她嘗試用靈識侵入對方的識海,正打算藉此機會奪舍,卻被看到的識海內景嚇住了。
一隻雪白的大獅子正趴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一雙灰色的眼睛懶洋洋地打量著齊然的靈識體。
齊然莫名有種被它當獵物看的感覺,獅子是百獸之王,她自然不敢招惹,但又好奇為什麼人族的識海里會出現妖族。
好奇最終打敗了畏懼,齊然慢慢朝白獅子走去,同時在手中聚起妖氣,打算在對方攻擊自己之前,也給對方來一記猛的。
在她走到距離白獅子十步遠的地方,白獅子忽然口吐人言:「你就是張口閉口稱自己『惡人』的那隻小豹子?」
齊然:???
見她站在原地不動,白獅子嗤笑一聲,一尾巴抽了過去,「惡人惡妖可不止會欺軟怕硬,小豹子不是想奪舍這副身體麼?怎麼怯了?」
聽白獅子的聲音像個刻薄又傲慢的女人,高高在上地俯視自己,齊然頓覺心裡升起無名火,她原本打算靠後退來躲開獅子尾巴,這時卻迎上去,化出妖身就是一爪子。
獅子尾巴明明看起來只是隨性一抽,但齊然挨到它時,只覺像是挨了一記鋼鞭,疼得慘哼一聲,滾落在地。
「你、你是……?!」被白獅子外放的強大氣息震懾,齊然蜷縮在地,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卻沒有辦法將話說完,良久,才放緩語氣,恭敬又不甘地問,「您是哪位神大人?」
齊然的師父就是神,因而她能覺察到白獅子身上有神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