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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蒙臬本是沒有執念的,和蒙家的其他人一樣,自記事起就被灌輸早晚要為國捐軀的覺悟,為了這個國家死去,就是他們存在的目的。
但在這一路上,蒙臬結識了齊然,並和齊然許下了重逢的約定。
哪怕自認為這輩子也等不回齊然,蒙臬卻還是將重逢的事放在心上。
如果蒙臬沒有遇到齊然,自然也不會對重逢產生執念,更不會在戰爭中活下來。
「蒙家的命數,本不會更改……那個女人……或許是窺得天機,才特意帶蒙臬出來……」今霏提起了重夫人,「若無她,蒙臬不會遇到……小豹子……和你們……」
柳紛雲沉思片刻,道:「我此行前去青暮仙山,應該還能見到重夫人。」
修煉本來就是逆天而行,到了一定境界的修煉者,便能夠窺探天機、預知命運。但窺探天機必將對凡界造成影響,因此,修煉者和妖族都不能干涉宮廷朝堂之事。
「見吧見吧,和她談談……」今霏嘆了口氣,又閉上了眼睛。
「但如果只是存活一人,應該沒什麼關係吧?」柳紛雲問。
今霏眼皮微顫,喃喃:「這次是沒有關係……以後可說不定……」
她繼續休息了,神有辦法修補損壞的靈識,只是修補時必須進到入定狀態里,不然修補速度會特別慢。
柳紛雲想挪她,忍不住道:「你換個地方休息吧?這裡硌得慌。」
靠著樹療傷能有什麼效率。
今霏卻沒應,估計已經入定了。柳紛雲只好在她周圍鋪上軟墊,把她放倒,擺了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
安置完司養神,柳紛雲把藥煎上,看了眼系統時間,趕緊離開藥園。
蓮衣獨自留在羽妖背上,柳紛雲出去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迎面吹來的風也降了溫。
看到貓貓縮著脖子,自己抱住自己,柳紛雲忙喚出厚實的外袍,給她裹上,順勢將她撈進懷裡。
「人界要入冬了。」蓮衣扯緊外袍,看著前方道,「我總覺得人界的冬月比妖界冷。」
「地域問題。」柳紛雲道,「妖界的天地靈氣也比人界濃郁,利用它們調節氣溫非常方便。」
她邊說話,邊引來周圍的天地靈氣,在周圍形成一個抵禦寒風的靈氣罩。
蓮衣偎在她懷裡,把被風吹涼的手伸進她的衣服里取暖。
「蒙將軍的情況還好嗎?」她忽問。
「不算好,但我能保證她平安度過危險期。」柳紛雲道,「只是要想辦法安置她,流織國是不能回去了,也不曉得她自己有沒有什麼主意。」
流織國已經沒落了,距離滅國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更何況蒙臬剛和她們重逢時的狀態,在活著回去的將士們看來跟死亡沒有差別了,古代的醫療技術手段落後,也沒有消炎藥,哪怕蒙臬活著回去,能活多久也是碰運氣。
救下蒙臬後,二人之間的沉默時刻便多了。柳紛雲沒想到貓貓居然沒有因此吃醋,也沒有認為照顧蒙臬占用了她們寶貴的相處時間,這可和大部分病嬌的表現不一樣。
但反覆查看過依然偏高的黑化值後,柳紛雲還是沒法放鬆警惕。
蒙臬除了腿傷,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傷口,戰場上刀劍無眼,更何況面對的還是敵人,不是對方死,就是自己亡,在生死的嚴苛考驗下,每個人都殺紅了眼。
柳紛雲念著進了青暮仙山之後,可能沒法自由出入藥園,便拜託羽妖再在青暮仙山區域之外停留幾日,抓緊時間為她調養身體。
她伐來竹子,給蒙臬做了一副臨時拐杖,正琢磨找個時候委託司命神給蒙臬做個輪椅,卻聽蒙臬嘆了口氣,道:「我瀕死的時候,『見到』家裡的守護神了。」
柳紛雲動作一頓,愕然看向她。
「先前我對齊然說過,司養神大人的保佑很靈驗的,每次從軍,我都能平安回來,全靠了司養神的庇護。」蒙臬扯動嘴角,露出笑容,「但是司養神大人應該很忙吧?信奉她的人那麼多,光我們家就有上百口人,上戰場時大家又不分在一起,她也不是司戰神,肯定不會顧著每一個人。所以大多數時候,我都覺得自己能平安回來,其實是靠運氣,而不是神的庇護。」
柳紛雲聽了很是驚訝,她一直以為蒙臬是虔誠的司養神信徒,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說出這樣質疑神的話。
蒙臬頓了頓,「但那個時候,我確實『見到』司養神了。家中有她的塑像,我認得她的妖身。她馱著我,經過一片開滿曼珠沙華的花田,慢慢地把我送向有光亮的地方。」
「是司養神大人救了我。」她篤定道,「可我記得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譴的,即便是神,應該也不例外吧?」
柳紛雲沉默著點了點頭,卻沒告訴她司養神此時正在藥園裡休息。
蒙臬的眸光黯了黯,喃喃:「可是司養神大人讓我活下來,是為了什麼呢?我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這麼多年下來,除了戰鬥,我什麼也不會,如今又斷了腿,只怕做活的人都不要我……」
柳紛雲斟酌著思考片刻,還是放棄了做人生導師勸慰蒙臬。蒙將軍能做將軍,還經歷過那麼多戰事,綜合能力算得上是過硬,如今只是因為舊信念的破滅,陷入暫時的迷茫,等她自己走出這段迷茫期,便能繼續投入嶄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