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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她忽覺左頰一涼,熟悉的溫軟如同蜻蜓點水一觸。
「親了。」虞清月面無表情道,「還請大祭司好好說話,不要吞吞吐吐。」
絡冰輪:「……」
她羞得捂住臉,又撈過被子蒙在臉上,轉到一邊去,身子也蜷縮起來。
虞清月微微挑眉,她可不記得絡大祭司這麼容易害羞。
念著逗這人要掌握分寸,不好過頭,虞清月便沒有再追問,翻身合眼。
絡冰輪只當她氣自己說話吞吞吐吐,內心不禁急起來,卻又覺得這樣也好,竟就在亂糟糟的思緒里睡過去。
一夜過去,無事發生。
虞清月是妖族,且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故她睡得很坦然。
絡冰輪卻睡沉了又醒,醒了又迷迷糊糊睡去,還做了一場綺夢,夢見自己嫁給虞清月,不但與她飲下合卺酒,還被她抱入洞房,要度花燭夜。
這女子與女子之間的花燭夜……要如何度?
她在夢裡正茫然,房門驀地被踹開,她的一眾弟子們闖將進來,後頭跟著君上和上任大祭司,吵嚷著要治她的罪,要將她和虞清月一道捆起來燒死。
天還未亮,絡冰輪就被這個夢嚇醒了,坐起來呆呆地看向身邊人,發了會兒呆又躺回去,掩口無聲落淚。
哪怕她當真喜歡清月,清月也不能變作男子。
且不論清月是人是妖,只要清月是女人,她們……就絕無可能!
一想到被燒死的下場,絡冰輪發狠地將所有雜念打消。
她不該因為私慾拖累清月,只要她能繼續單戀清月,這就足夠。
她不該奢求。
絡冰輪的情緒一亂,虞清月也感到周圍涌動的氣流亂了,索性睜開眼道:「你怎醒得這樣早?是因我在此,睡不著麼?」
「同你沒有關係。」絡冰輪被她嚇了一跳,匆匆解釋時,聲音還帶著些許哭腔。
「你遭夢魘了?」虞清月卻轉過身,捉住她的胳膊,讓她和自己對視,「你身子沒有那麼快恢復過來,不要大動情緒。」
她這麼一提,絡冰輪才壓下去的畏懼和擔憂又浮上心來,只覺堵得慌,忍不住偏過臉咳嗽。
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虞清月眸光一沉,立即攙扶她坐起來,取來乾淨的帕子,以及這些天常服用的藥。
「多謝,咳咳……」絡冰輪虛著聲音道。
餵她服下藥,虞清月問:「容我多嘴問一句,你夢見什麼了?」
絡冰輪捏著薄被,一言不發。
「心病無法通過服藥醫治。」虞清月聲音轉寒。
「……罷了,也沒什麼,我夢見我們成親拜堂,又一起被燒死。」斟酌再三,絡冰輪小聲道出昨夜的噩夢,「清月你也知,火神教義不許女子成婚……」
將此番話說出口,又耗去了她好些勇氣。
虞清月卻平靜地道:「我當是什麼事。你若想與我過一輩子,無需他人認同。成婚禮儀繁瑣,我懶,不走這些瑣碎流程也罷。」
絡冰輪頓時無言。她萬萬想不到虞清月能冷著一張臉,這麼冷靜又正經地與她說……她們的婚事。
「我沒有打算和你過一輩子!」她忙澄清道。
「是,故我也只是安慰你而已。」虞清月盯著她看。
倘若真的不想與她過一輩子,這榆木腦袋又怎會和她同臥一張榻,就做這種夢。
分明口是心非,顧慮太多。
虞清月能理解,畢竟絡冰輪的身份攤上這種事,的確尷尬。她大致探清了絡冰輪對自己的心意,只想一點點將兩人僵了數年的關係挽回。
絡冰輪又不說話了。她做大祭司時,向來只有她懟得別人沉默的份兒,從未吃過什麼虧,現下面對虞清月,卻遲鈍得像個單純的小姑娘。
後背一溫,一隻手覆上來,驚得絡冰輪立即挺直背。
虞清月慢慢地為她撫背,同時將妖氣渡入,撫平她紊亂的內息。
她的呼吸聲響在絡冰輪耳畔,連同話一起:
「我始終有事瞞著你,故四年前會對你那般無情。」
四年前的事,早已被絡冰輪埋藏在心底,不願回憶。虞清月此番一提,絡冰輪又想起她冷著臉拒絕的情形,扯動唇角低低笑道:「無妨,都過去了。」
過去了,便不必再提。
虞清月只覺心頭如有冰錐刺入,又疼又冷。
「但我們之間已有了隔閡,你也知,我是大祭司……」絡冰輪頓了頓,繼續道,「身份,性別,單是這兩樣,便足以將我們分開。」
她是大祭司,職責是維護並執行治國的火神教義,不得愛戀同性。
絡冰輪還想再說些狠心話,既讓虞清月打消念頭,也讓自己打消念頭,整個人忽被虞清月緊緊摟住。
感受著懷中人的顫抖,虞清月在心中暗嘆。
當初是她令絡冰輪陷入癲狂,在無人能知的地方無聲發瘋,直至中毒瀕死,喚她來竟也只是想見她最後一面,而不是請她助自己活下去。
四年前,她狠心擊碎了絡冰輪的希望,現下絡冰輪對她既親近又疏離的態度,便是她應得的報應。
「時辰還早,你要多休息,養養神。」虞清月岔開話道。
絡冰輪也覺倦意慢慢湧上來,身後靠著的人似乎成了柔軟又溫暖的羽絨墊子,讓她忍不住將身心放鬆,沉沉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