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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吧。」
聽筒那頭沉默許久,唯獨逐漸加重的呼吸聲敲打我的心房。
「我希望你能對接下來聽到的一切保密。」
「噢。」
船太郎深吸口氣:
「屍體消失了,還沒來得及解剖。」
「什麼!」我抑制不住地驚聲尖叫。
在被同僚們探究的目光灼穿後背之前,我總算找回了鎮定,裝腔作勢道:
「你中彩票了?」
眾人默。
聽筒里傳出百貴吞咽唾沫的聲音。
「……另外,我們在死者的手機里找到一則恐嚇訊息,是這樣寫的—我會說出你的秘密。」
難道真壁誠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成了他的催命符?
我緊蹙眉頭,暗自思索。
「太好了,你在這裡。」
門口走進個穿和服的男子。
他的頭髮是少見的白橡色,頂端潑血般紅艷,手中把玩一柄金扇。
隨著男子搖曳的步伐,扇上綿延的蓮華紋栩栩如生。
他經過我身旁,投來悲天憫人的一瞥,嘴角微翹。
清幽檀香瞬間瀰漫我的鼻腔,不待我反應,他已徑直走向沙發。
「太宰先生,聽說你私自出了院。我十分擔心你。」
他以清爽如少年般的音調娓娓道來。
一時間,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到兩人身上。
或遮遮掩掩,或明目張胆。
驚愕從太宰治的眼中一閃而逝。
他不情願地放下那雙擱在沙發沿的長腿,摸著頸間紗布清了清嗓子。
「童磨先生,你居然會找到這裡。昨晚謝謝你了。」
童磨以扇掩唇,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不用客氣,太宰先生。我只是覺得你很特別,想交個朋友。」
我看著太宰難得的懵懂,幸災樂禍地撇了撇嘴。
「走了,超級新人。」
中島敦戀戀不捨地踏出偵探社大門。
聽說,強制扼殺別人的好奇心會遭遇不幸。
不過,本偵探向來運氣好得很。
*
下午,我和超級新人前往東紗大學。
電車上,我倆並肩而坐。
不一會兒,阿敦悄悄對我說:
「沒想到《消屍》以這種方式火了,真是令人唏噓啊。就連我也……」
他說這話時,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悲傷。
我環顧四周,不算擁擠的車廂內,幾乎每三人就有一個手捧《消失的屍體》,其餘兩人則可能正在討論案情。
等一下,《消失的屍體》?
我呢喃著書名,腦內忽然降臨一道閃電。
難道?
我猛地看向中島敦。
「阿敦,你是不是也買了這本書?能讓我看看嗎?」
「啊?好,好的亂步先生。我正好帶在身上。」
他從包里掏出一本嶄新的《消屍》,未來得及拆去的腰封上赫然寫著:
[「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獲獎者驚世遺作!]
「……呵。」
徹夜未眠的我有些頭暈,甚至真情實感地同情起了真壁誠。
*
得益於旅途中的空閒時間,我對這本小說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為了讓推理小說的偵探們與眾不同,通常作者都會為他們設置些怪癖。
《消屍》的偵探—御治耕助也不例外,他是個極端對稱美學愛好者。
對稱美學?真是夠特別的。
我恍若患上了多疑的毛病,每一個細枝末節都能引發無限聯想。
但我眼前的迷霧卻遲遲不肯散去。
沒等想出個所以然,我們到達了目的地。
*
在教學樓門口,我和中島敦被記者圍堵。
「亂步先生,您方便透露下案情進展嗎?」
「亂步先生……」
「亂步先生……」
中島敦正欲護著我離去,一隻話筒直直懟到我臉上。
「亂步先生,案件發生時節目正在直播。網上有人質疑這是一起惡意炒作。您怎麼看?」
記者看好戲似地的神色映入眼帘,激起了我胸膛燃燒的怒火。
我「砰」地搶過話筒,凌厲眼風掃視一圈,擲地有聲地說:
「這起案件確實出現了受害者。另外,沒有誰會拿別人的生命炒作!」
嘩啦啦—
仿佛是逝去的亡靈為了表達對我的贊同,一直陰沉的天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透過雨幕看見人群外張望的黑框眼鏡。
我們的視線剛一對上,她就如受驚的兔子般倉皇跑開,那標誌性的麻花辮在空中劃出哀傷的弧度。
*
我們特意去拜訪響凱。
為數不多能讓他自由活動的日子,這位痛失「好友」的男同學卻像從育兒袋中掉落的袋鼠寶寶般,無助地蜷縮在角落。
「早知道阿誠會出事,我就該跟著一起去。哪怕他……嫌棄我。」
響凱哽咽道。
我並不擅長安慰別人,只得拍拍他的肩膀,乾巴巴地轉移話題:
「你懷裡抱著什麼?」
「這是《消失的屍體2》的初稿,阿誠本來打算這幾天交給編輯審閱的,沒想到……」
男人擦了擦眼角渾濁的淚,顫抖著把稿紙遞給我。
「亂步先生……您真覺得這本書寫得很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