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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踏踢踏—
人走遠了。
亂步冷聲道:
「麻煩你能放開我嗎,童磨大人。」
童磨不情願地鬆開對他的桎梏,七彩的琉璃眸子藏在金扇後窺視。
「請問,亂步大人今天是為什麼來的呢?」
*
兩鬼一路走往教內,聽說教眾多是上班族,所以這會兒很冷清。
「噢。」
亂步心不在焉地應著,他思緒萬千。
照理說外面酷暑難耐,走廊里也沒見著空調的影子,可不知道什麼原因越往裡走就越涼爽。
甚至有些令人瑟縮的寒意。
亂步不禁搓了搓手臂上突起的疙瘩,他刻意清了清嗓子:
「童磨大人怎麼知道我來了?」
童磨笑了笑:「因為我們身上都有無慘大人的氣味。」
[無慘的氣味]。
真是一種讓人浮想聯翩的形容方式。
亂步擅自理解為「鬼的氣味」,看來產屋敷給的藥也不能多吃。
「諾,我們到了。」
名偵探將信將疑地探頭進去,只看一眼就懂了,原來在大堂深處兩具少女型態的冰偶正呼呼吹著白氣。
「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血鬼術,總的來說只要你吃足夠……我是說吸了足夠多無慘大人的血就能習得的一種本領。」
亂步察覺童磨的含糊其辭,他佯裝不知:
「你就是靠這個誆騙教徒的?」
童磨忍俊不禁,面頰上卻呈現憂愁,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讓他看上去有些詭異。
「亂步大人找我有事嗎?」
他舊事重提。
亂步別開目光,摸索一陣,從褲袋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
「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
童磨似笑非笑:
「我還以為您因為我告密,特地來興師問罪呢!」
亂步凝視對方。
「你很聰明。」他不吝稱讚:「你這麼一說就把我的話堵死了,不愧是堂堂教主。」
「過獎過獎。」
童磨狀似謙虛,可挑高的唇角泄露了他正偽裝。
他展開畫紙的瞬間,唇邊的笑意凝滯。
「您這是什麼意思,亂步大人。」
「我本來覺得你畫的太宰很糟糕,但看了其他的大作才發現,恐怕只有太宰治你是用心畫的。」
亂步笑眯眯地歪頭:「你說是嗎,童磨大人?」
極樂教主垂下眼帘,精緻的五官覆上一層陰影。他像是在思考如何作答,亂步暗自戒備。
須臾,童磨抬臉,仍是笑意盈盈:
「所以您昨天去找太宰,是想把這幅畫給他嗎?他怎麼說的?」
亂步肩膀聳動,人畜無害:
「這張畫還在我手裡就知道他是什麼反應了。他拒絕接受。」
名偵探面不改色地扯謊,銳利的目光如捕食的獵鷹黏在童磨臉上。
世間萬物,無論鬼神,但凡有情感就有軟肋。
那麼,上弦之貳的軟肋是什麼呢?
童磨眨眨眼睛:「原來是這樣,那這張圖就麻煩亂步大人繼續保管好了。」
他伸手遞圖的同時,神色一凜:
「有人來了。」
啪嗒—
那張不倫不類的太宰畫像輕飄飄落在地上,亂步還來不及撿,一位身姿曼妙的女性步入大堂,清幽的花香撲鼻而來。
「亂步先生!你怎麼在這兒?」
江戶川亂步循聲望去,站在門口捧著一束藍玫瑰的正是許久不見的小百合。
如果說人是由過往的經驗和記憶組成,那麼現在的亂步就是沒有根的浮萍。
小百合這個名字絕對不應該被記起。
他訝異地挑了挑眉:「你是……?」
小百合怔愣片刻,很快回過了神:
「哎呀,不好意思。我們之前都是在俱樂部見面的對吧,你沒見過我淡妝的樣子,一時認不出也很正常嘛。」
短短兩句話,前Top1的女公關就力挽狂瀾,亂步敬佩不已。
「原來小百合也認識亂步先生嗎,世界真小呀。」
「……嗯。」
亂步迷惑地皺了皺眉,不再說話。
小百合不疑有他,視線落在亂步腳下的那張畫像,她喃喃自語:
「這個畫像上的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亂步若有所思,他彎腰拾起紙,目光在畫像和小百合間游弋。
「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該不會在河邊送太宰藍玫瑰的花店老闆就是你吧?」
說起來,小百合的名字和本人也確實符合同僚的描述—一位名字高潔的美麗女性。
「嗯,有這麼回事,那還是我頭一回成功把玫瑰染成藍色呢。」
*
老友的相聚讓人欣喜。
儘管亂步完全不記得這號人,但人家毛遂自薦要送他回家,總不能拒絕。
說到底,名偵探自己也坐不來電車。
兩人肩並肩走向停車場:
「你剛剛是說這些花都是自己染的嗎,小百合?」
小百合輕笑,光潔的額頭浸滿汗水,十分可愛:
「是呀,我沒跟亂步先生說過嗎?我去世的外公以前是個花匠,很有名噢。正好也出了那件事,所以我索性用積蓄開了家自己的花店。」
「噢,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