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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您看過這本推理小說嗎?」
為掩飾剛才的尷尬,酒保主動搭話。
「唔,算是吧。」
雖然只是隨手翻了翻。
酒保笑嘻嘻地露出被煙燻得黑的牙齒,一手遮嘴,神秘兮兮地說:
「聽聞這本書不是作者本人寫的,是代筆!要我說,現在的人也太缺德了。人家都死了,還說這種話。」
「噢?」亂步並不意外,當下就列出幾個可能泄露消息的人選。
他不動聲色又問:
「你怎麼知道的?」
這回換酒保訝異不已:
「網上都鬧得沸沸揚揚哩,還有錄音呢!」
亂步遂登錄社交網站,果不其然「消屍代筆」位列趨勢第一。
緊隨其後的是「真壁誠代筆」。
Top10里,有一半與案情息息相關。
一條標題映入他的眼帘:
[案發節目製作人引咎辭職]。
亂步眉頭一皺,正要點開相關內容。
叮鈴—
懸在門上的風鈴發出脆響,腳步聲由遠及近。
「麻煩來一杯特製檸檬茶,不要太甜,謝謝。」
如山澗清泉般溫潤的嗓音滑過耳畔,江戶川亂步懷揣幾分好奇望去。
來者戴著與他相同的銀色面具,一襲白底灰邊的和服,其上繡有紅珊瑚狀花紋。
「抱歉,我不能喝酒,讓你見笑了。」
仿佛為了佐證自己的話,男子掩唇咳嗽一聲,懷裡的書落地。
亂步拾起一看,是的,當然,另一本《消失的屍體》。
「……」
名偵探的注意力回到鬼舞辻無慘引咎辭職的新聞上。
全文下方是早間新聞的視頻,他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遍。
「……是的,我感到非常震驚且痛心疾首。幸虧當時有亂步先生在現場,我相信這位五十年一遇的名偵探一定能順利破解這宗迷案。」
江戶川亂步一邊瞥著屏幕上過分蒼白的臉,一邊抿口蘋果酒,內心疑竇叢生。
「他如果辭職,很難找到能適應的工作吧。」
「?」
亂步的目光再度被吸引過去。
只見男人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檸檬茶,微張的唇間溢出短促又滿足的喟嘆。
「為什麼?」
男人輕輕把高腳杯擱在桌上,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他轉頭,洞察世事的眼眸徐徐定格。
「因為這個男人……畏懼太陽。」
江戶川亂步渾身一抖,如有人拽著手腕,將他拖出迷霧。
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他下意識揚唇。
不過一秒,這笑容便被凝重所取代。
他細心撫平身上白西裝的褶皺,手指在那灘乾涸的咖啡漬上流連許久。
「多謝款待,我先走了。」
他朝吧檯內的酒保道別,視線掠過男子時卻不說再見。
*
江戶川亂步瘦削的身影沒入夜色。
他心不在焉地行走於羊腸小道,沉思。
噔噔噔—
野獸邁著沉重的步伐逼近,亂步似無察覺,直到背後颳起一陣腥臭的風。
利爪襲來,千鈞一髮之際,名偵探從懷裡掏出把匕首,眼明手快刺向對方。
嘩啦—
男人的手腕頓時血如泉涌。
「響凱同學,怎麼是你?」
他佯裝驚訝,真切的愧疚爬上眼角眉梢。
「快讓我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
江戶川亂步剛要湊近,被力大無比的響凱一把揮開。
男人獰笑著,意有所指:
「你不會想要看的。比起這個……」他泛著凶光的瞳孔鎖定亂步,興奮地舔了舔嘴唇:
「你聽說阿誠的小說有代筆的事了嗎?太可憐了,不僅慘死,連身後名都要被玷污。」
亂步挑眉,語氣間不無遺憾:
「是嗎?真壁誠同學還是死了嗎?」
響凱:「……你不是親眼看到他的屍體了嗎?」
亂步像是失憶,疑惑地歪頭冥思苦想。
然後,在響凱譏諷的笑聲中倏地睜開祖母綠的眼眸,神情冰冷,一字一頓地說:
「我們當時看到的應該是你的『屍體』才對吧?」
像是有漩渦吸走響凱的笑容,他的臉色驟然陰沉。
「你說什麼?」
「有一件事,我必須向你道歉。我曾經說,兇手詐死再殺人的詭計非常老套。但這件案子裡,你的手法實在精彩絕倫。誰會想到兇手竟然自己扯掉腦袋,躺在現場等待被發現呢?」
響凱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他低頭審視眼前這個享有盛名的偵探,面上還殘存一絲倔強。
「不,不可能。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沒有人扯掉腦袋還能活。」
亂步瞭然地勾唇淺笑:
「當然,沒有人能活下來。但你不是人,是……」
他無所畏懼地直視響凱。
「鬼。」
震耳發聵的一個字,響凱潰不成軍,他懊惱地拉扯自己的頭髮,瞳中覆上一層血色。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不可能!除了鬼殺隊沒人能認出我們!」
「嗯,可能我頭腦比較好吧?」
江戶川亂步點了點太陽穴,理所當然地說著引人嫉恨的話。
所以,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