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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他看上去就不夠粗壯的雙手和雙腿?
我嗤之以鼻,迅速遠離他身邊,幸災樂禍地笑著說道:
「我準備好……」
啦。
哐當—
最後一個字還卡在我的喉嚨里不上不下,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我的面前飛起了無數塵土。
我悚然一驚,本能地後退,腳掌像是纏上了什麼東西,猛然摔倒在地。
撲通—
「嘶—」
我倒吸了冷氣,憤憤不平地取下罪魁禍首,居然是一條已經僵硬了的死蛇。
好的好的,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踢踏踢踏—
鬼井戶襯著瀰漫的煙塵向我走來,為了掩飾狼狽,我沖他甩了甩手裡的「東西」。
「找到兇手了。」我興高采烈地宣布。
無數沾染灰塵的蘋果滾到我的身旁,像是為了我的成果跳舞。
不知道為什麼,鬼井戶右臂的西裝袖子整個破裂,無力地垂在半空,那條過分白皙的胳臂展露在我面前,晃花了我的眼。
嗯,現在的他看上去就像……
就像至高無上的希臘神明?
呸,我搖搖頭甩掉腦子裡不切實際的幻想。
「把蘋果撿起來擦好,開始上色。」
鬼井戶不耐煩地踢走我腳邊的那條死蛇,慢條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灰撲撲的手指。
見我遲遲沒有動靜,他又居高臨下地睇著我:
「還愣著幹什麼?難道指望我來做嗎?」
噢,不是的,當然沒有。
該死的潔癖男,只有鬼才知道該把兩隻蘋果塗成什麼顏色。
*
給出的選擇其實很少:金金,銀銀,金銀……而聰明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答案。
我哼著大概是出自兒童劇的主題曲,為紅撲撲的蘋果塗上第一筆金色。
金色—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黃金之類的貴重物品,連帶我手下的動作也謹慎了起來。
踢踏踢踏—
男人的腳步從身後響起,我抿唇笑了笑,直到他浸染怒意的紅瞳出現在我眼前。
「怎麼了嗎?」我歪著頭明知故問。
「動作快點,不要浪費時間。」
「可是我們也要追求結果呀,萬一著色不均……」我人畜無害地笑著聳聳肩:「不然你也一起幫忙好了,鬼井戶先生。」
鬼井戶盯著我,眼裡的怒火像是要把我吞噬殆盡,我聽到他的拳頭咯吱作響。
一秒或是一個世紀,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我手邊的蘋果……
很快,兩隻金色的蘋果就完工了。
我滿意地打量它們,潛意識作祟,甚至覺得有些扎眼。
「但卡片上沒有指明放在哪裡。」鬼井戶語氣冷冽。
「這麼簡單的問題……」我欲言又止,但澄澈的綠眸里寫滿了對他的質疑。
就這水平還自稱「神探」?白菜也不帶這麼賣的啦。
鬼井戶顯然看懂了我的暗示,但破天荒地,他沒有說話,視線長久地停留在我的指尖。
「噢,對不起,油漆還沒幹透。不過我記得你剛才說別浪費時間。」
對於一個潔癖來說,我這樣的人想必是難以忍受的吧?
那有什麼關係?
我笑了笑,心頭湧上些惡作劇成功的愉悅,腳步輕盈地把金蘋果放在佳愛琉的懷裡—取代原本卡片的位置。
「諾,這樣就好啦。」
哐當—
我目睹鬼井戶蒼白英俊的臉像老舊的牆壁,在我面前一片片剝落。
世界開始崩塌,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出現在我記憶里的是他那雙幽深的紅色瞳孔……
*
場景重現,奇怪的園名,死去的佳愛琉,僵硬的毒蛇,蘋果和凝固的時鐘……
這次,我和鬼井戶選擇把兩隻蘋果塗成銀色。
疑心是我故意做手腳,鬼井戶承擔了放置蘋果的重任。
他是那麼急切,甚至把一次性手套棄之如履,任由指節被染上劣質的顏色。
我被他深深感動,在他身後祈禱我們這次的行動將會成功。
哐當—
厄運再現,當熟悉的頭暈目眩襲來,我不易察覺地笑了笑。
是的,我早就知道這次也註定失敗。
*
第三次是金色和銀色的組合。
我已經察覺了鬼井戶隱忍的怒火,卻佯裝不知。
我們各自手拿蘋果來到佳愛琉的身邊,虔誠地下蹲,放置。
哐當—
世界開始崩塌,我聽見耳邊野獸般的低吼,鬼井戶總算拋棄了紳士的假象,鋪天蓋地的殺意包裹著他,那雙標誌性的豎瞳紅得滴血。
我瑟縮著脖子,假裝畏懼,扯開嗓子用力地嘶吼:
「下次一定可以,我保證!」乾枯的樹皮碎片飛進我的喉嚨:「咳咳咳。」
鬼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我於混亂中朝佳愛琉的屍體投去一瞥—反正我又一次成功地完成了任務。
*
一陣天旋地轉,我們又回到了原點—這座名為Edlieen的花園。
同樣的屍體,同樣的蘋果樹,同樣凝固的時鐘。
鬼井戶一動不動,他在背後對我虎視眈眈,周身散發出的威壓讓我恨不得撲通下跪。
我瘦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卻也強顏歡笑:
「沒關係,我已經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