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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什麼看?」
亂步梗著脖子說。
冰涼的觸感在傷處流連。
須臾,無慘的指尖染上淡淡的殷紅。
「我在想,你的凝血功能好像很糟糕。都這麼久了,血居然還沒止住。」
「……」
鏡子裡映照出無慘微微勾起的唇角。
亂步因此氣急敗壞。
他「啪」地打開男人的手,拿起洗漱台上的邦迪就要扯開。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推了我一把。」
「嗯?你在說什麼?要不是我那一下,恐怕你腦袋都要落地。」
放屁!
那個女人的目標明明不是他。
正在這時,洗手間外腳步聲漸起。
亂步只覺眼前一花,等反應過來,已和無慘身處逼仄的隔間。
這個地方實在太小。
名偵探很容易就被迫至牆角,背部緊貼冰冷的瓷磚。
「你幹什麼?」
無慘沒回答,標誌性的紅瞳中欲望翻湧。
「別說話。否則我就殺了外面的人。」
不成調的曲子伴隨男人解手的聲音溜進亂步耳朵。
「……」
無慘見他臣服,滿意地勾唇,手如滾燙的烙鐵倒扣住他的腕。
鬼王埋首於名偵探的脖頸,深吸口氣,由衷的笑聲引發胸腔的振鳴。
他們離得太近,就算下一秒發生些什麼也不足為奇。
但……這裡可是公共場所啊!
饒是江戶川亂步也被嚇住了,他的身體不安地扭動幾下,只被無慘抱得更緊。
「別動,我們鬼對血腥味非常敏感,受不了刺激。」
無慘沙啞的聲音中似乎藏著某種哀求。
「……自作自受。」
「嗯,自作自受。」
鬼王又笑了。
如蜜蜂振翅飛過亂步心頭,引他煩躁不堪。
神經病啊!
*
回展廳的走廊里,兩人迎面遭遇一對年輕情侶。
小女生睨著亂步脖子上的草莓邦迪,旋即勾著男友的胳臂竊竊私語。
擦身而過的瞬間,她甚至衝著亂步曖昧一笑,心照不宣。
「……」
名偵探氣得幾乎跳腳。
「他們為什麼對我……」
旁邊的鬼舞辻也笑,因愉悅而顫動的話語中夾雜幾分調侃。
「當然是因為……」
「閉嘴。」
亂步凶神惡煞地說。
難道他會不知道原因?
但天地良心,鬼知道他的邦迪下面確實沒有草莓。
哎……傷口好像更痛了。
*
展廳內
「被詛咒的玉壺」前觀眾少了許多,亂步丟下無慘,輕而易舉擠到前排。
「亂步先生,傷口沒事嗎?」
太宰治憂心忡忡。
「沒事。」
亂步不願多談,裝得饒有興致,俯身查看頗具盛名的「傳說」。
為了回應他的期待,濃重的魚腥味兒剎那間在他的鼻腔肆虐。
「嘔,真噁心。」
亂步脫口而出。
魚腥味從何而來?
他定睛一看,便懂了。
原來這玉壺的外壁上燒焦的魚骨交錯縱橫,中央的位置鑲嵌著兩隻距離極近,發白鼓脹的魚眼,正幽幽對他對視。
壺的下方是用青藍魚鱗拼湊出的嘴唇,兩片唇瓣詭異地凸起,微張。
仿佛隨時都要傾吐關於慘死的哀怨。
「……」
亂步無言以對。
更要命的是這個形態詭異的玉壺裡盛滿了清水,一隻紅冠的金魚在裡面自由徜徉。
它輕輕擺尾,水珠濺濕亂步的臉龐,害他倒退一步。
太嚇人了。
無論是這個壺的設計本身,還是魚兒在壺裡游泳這件事。
「不覺得很諷刺嗎?」
太宰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亂步抿了抿唇,口腔嘗到一絲咸腥。
「嗯,很諷刺。」
在同伴堆砌的屍骨中享受快樂,尤不自知。
「如果有陽光照射水面,或許能減輕這種罪孽感吧?」
太宰治若有所思。
「不,無論如何都很噁心。」
亂步斬釘截鐵地否認,他嫌惡地睇著所謂的「藝術」,冷不丁對上那條金魚充斥怨念,了無生氣的眼珠,不禁唬了一跳。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又望向水面。
那魚兒正自顧自,在屬於它的一方天地快樂地繞著圈圈。
「……」
亂步吞了口唾沫。
一切只是幻覺……嗎?
*
無論鬼舞辻還是童磨,對玉壺的行為藝術都無甚興趣。
他們一個心不在焉地和銀搭訕,一個站在不遠,注視某人難得的驚恐,通體舒暢。
無慘:[你既然在意那個叫太宰的,何不把他變成鬼,讓他永久陪著你?]
童磨輕搖金扇:[不行,人家可是把太宰當成人類的研究對象呢!]
這時,太宰和亂步的交談一字不落地進入兩人耳中。
太宰:「如果有陽光照射水面,或許能減輕這種罪孽感吧?」
亂步:「不,無論如何都很噁心。」
童磨持扇的手一僵,濃密的睫毛如單薄易碎的蝴蝶之翼在眼下投射一片光影。
他若無其事地笑笑,躡手躡腳走到太宰身後,把下顎擱在男人的肩膀上,側頭打量面色蒼白的江戶川亂步。